骆保的目光锁定在另一个方向,他直直盯着那人,问:“外公,你是不是很希望我爹死?”皇甫仁目中有一种叫做悲伤的情绪在蔓延,他沉默着,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忽然说:“骆保,你已经长大了,应该自己判断孰是孰非;外公从来不希望你爹死,更不希望你死,但是那么多百姓被你们害得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孤儿寡母被你们赶出潭江城,多少无辜百姓饿死在路上;这样的罪孽,必须由你爹来偿还。”骆保仰着脸,倔强的小脸闪过复杂神色。皇甫仁又道:“这些年来,你爹做过何事,你比外公更加清楚,先帝在位时,将军府风光无限,皇城内外,被你们扫除的势力有多少?你可曾想过,他们也不想死?”骆保眸中松动一些,似乎被皇甫仁说动了,他说:“我跟我爹是死有余辜,可这城中数万兵马都是受我们指使,才铸成大错,外公能给他们求个请,让皇上饶他们一命吗?”皇甫仁点点头。毕竟这数万人都是东陵国子民,依照皇甫仁对君凌轩的了解,他是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的,唯一的办法便是放逐在边疆做苦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骆保松一口气,在他看来,如今的皇甫仁帮助博修华打胜这场战,有不世之功,是君凌轩身边的大红人。他的话,君凌轩都会考虑,采纳。如此一来,皇甫艾重新回皇甫世家,也不算委屈。他跟骆贵腾,也走得安心。小小的脑袋垂下,不再说话。博修华会意,挥手,“把这两人带回去。”唐棠扶起君凌轩,左瞧右瞧,还探了他脉搏,这才松一口气,“你吓到我了。”君凌轩从容一笑,“骆贵腾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他不会杀我。他若杀了我,潭江城内数万百姓便要给朕陪葬,他舍不得。”那里面,大部分都是跟随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士兵。骆贵腾骄傲又自卑,陌生人他尚且可以残忍对待,他们随他这么久,骆贵腾不会把他们的生死置之不顾。可唐棠的想法跟他完全不同,她把头埋入他怀里,吐出一句话:“我害怕。”我怕骆贵腾被我们逼到绝路,无路可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怕骆贵腾伤了你,拿数万士兵跟你同归于尽。那几万人命,唐棠都可以狠心置之不理;是生是死,都跟她好毫无关联。顶多,她会觉得数万人被屠城会可怜一些罢了,等半月之后,她就会忘记了这场噩梦。可君凌轩不同,他若死了,她生无可恋。单薄的肩膀隐隐抖动,无一不在述说着她的恐惧,君凌轩心中隐隐一颤,双手搂住她,“对不起。”唐棠摇摇头,把头埋得更深。“爹!”一声撕心裂肺的童音传出,唐棠猛地抬头,那头的骆贵腾软软倒在地下,七窍流血,面容极其恐怖。骆保挣脱了押送他的士兵,跪在骆贵腾身边,不停的摇着他的身体,哭得悲呛绝望。军医远远走来,探了探骆贵腾的鼻息,摇摇头,“这是剧毒,毒药已经深入肺腑,老夫回天乏术。”皇甫仁有些不忍,堪堪侧开脸。君凌轩再一次把她拥入怀中,不让她看这样的场面,“厚葬了吧。”到底,骆贵腾也为东方绍先守住东陵国多年,这是君凌轩唯一能给他做的。不等唐棠反应过来,他便搂着她往回走。博修华负责清点潭江城内的人数。潭江城内一片狼藉,偌大的城中,一片绿叶都看不到,可见为了活下去,这些士兵是把能吃的东西全部吃了。博修华带着大军进城,近七成潭江城内的骆家军愿意无条件归顺,还有其余的三成是骆贵腾的死忠,犹豫不决,当中还发生了一些小规模的暴动,被大军果断的制止住了。皇甫仁手下的几位将军,以及盛副将他们负责把这几万散兵重新归纳进册,把这些死忠一小股一小股分手,纳到他们可以监控的范围下,以防再有暴动。博修华负责指挥人给他们分发干粮,这些士兵饿了许久,拿到食物便马不停蹄往嘴巴里面塞,好几个士兵吃得热泪盈眶,看得人心酸。博修华忙完,正打算要走,一个士兵走过来,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他脸色微变,“带路。”一同赶到的人还有君凌轩。两人并肩站着,看着眼前这一片废墟,略微有些唏嘘。这是东陵国开国皇帝的衣冠冢,规模巨大,据记载,地宫底下的金银珠宝无数。难怪!西澹国会无条件给骆贵腾提供粮食!君凌轩忍着滔天怒气,亲自下地宫检查,地宫上的壁画栩栩如生,大多是东陵国内百姓安居乐业的场面。越往里走,壁画被破坏得越多,可见当初西澹国的人进来地宫时是多么的兴奋;手舞足蹈到连墙上壁画都不放过。地宫中心,空空如也。除了地上灰黑一坨被毁得不成样子的衣冠冢,根本看不出这地宫是什么东西。君凌轩握紧双拳,“澹台兴!”一下子吃那么多,他也不怕撑死!一小批士兵被送到这里,他们跪在衣冠冢前,双腿止不住发软,“皇上,这些事都是西澹国的人做的,跟小的无关啊。”“谁准你们动始皇的衣冠冢?”君凌轩冷冷一笑,“谁起的头?”“是……是骆将军。”一名士兵颤抖着说。“对,是骆贵腾说的。”另一名士兵附和着。其余的一排士兵犹豫着,纷纷点头。君凌轩面无表情,“骆贵腾虽然死了,可骆保还在,你们若是不说实话,死的便是你们。”一片沉默……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回答。君凌轩长袖一挥,“来人,把这些人的舌头给朕割下来,你们既然不说,那就永远不要再说话。”立即有人执行君凌轩所说的话,抽出佩剑准备行动。一士兵直接被吓得跌倒在地了,割舌,比立即杀了他们还恐怖。“皇上,皇上饶命,小的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