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你放开她!”兰猗大叫。油条子完全撕下了伪善面具,狞笑着举起拳头,朝着吴氏鼓起的肚子比划来比划去,威胁道:“还跑吗?嗯?再跑一步试试看?我就把你娘肚子里的种给活生生打下来!”吴氏发出痛苦的嚎叫,断断续续的抽噎着,脸色白得吓人,两条虚胖的腿像筛糠一般抖个不停,显然就要支持不住了。鹊乔慌忙爬起,哭道:“我们不跑了……不跑了……快放开我娘……”兰猗迅速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迹,厉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不是想要卖掉我们吗?那你就卖啊!我早就受够这个鬼地方了!”“汪伯死了,你们小小年纪竟敢杀人?定是你捣的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了?”油条瞪着圆目,推了一把兰猗,破口大骂:“臭贱人,就属你不老实!再给我耍滑头,第一个就送你见阎王去!走!跟我回去!”他大手一指,命令两个女孩儿一起往回走,自己的大手仍死死的掐住吴氏,完全不顾她虚弱腹痛的惨状。突然,几乎痛得失去人色的吴氏大声喊道:“别管我了……你们快跑!快跑啊!”“娘!娘!我不走……我不会丢下你的!”鹊乔边哭边牵着兰猗的手走在前面,丝毫不敢违抗。兰猗悄悄握紧拳头,强制压抑心中腾腾燃烧的怒火,小心的观察四周的动静,以图逃跑。可惜回村的路上并未见到几个村民,大概因为此时是午饭时分,男子们要么在田里做活没回,要么就跟自己的女人孩子在家吃饭。连个求救的对象都没有。油条用吴氏的性命威胁着两个女孩儿,想令她们连逃跑都不敢,自动跟他回家。可兰猗并不是小孩子,断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她悄悄的握紧鹊乔的手,低声道:“我一声喊,咱们一起跑,不能全部落到他的手里!”情况紧急,没等鹊乔答应,兰猗尖叫一声,率先调转方向,撒腿往外面的林子里跑去。鹊乔一愣,犹豫了一下,才跟着跑了几步,身后瞬间就传来了吴氏的惨叫,伴随着油条子气急败坏的怒吼:“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不宰了她!”她们回头一望,油条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死死的掐住吴氏的脖子,掐的她满脸通红,眼睛翻白,手脚不由自主的胡乱抽搐。人贩子最爱耍的花招就是哄骗女人孩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伤人性命。兰猗正是想到了这一点,以为油条不会狠下杀手。不过这家伙如此丧心病狂,看来真是要鱼死网破了。鹊乔再也不敢动弹,放声大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兰猗狠了狠心,倒退着往外走了几步,高声喊道:“如果你杀了她们,就半点好处都捞不到!油条,我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到官府揭发你的罪状!你等着官兵来抓你吧!”话音刚落,她撒腿狂奔,逃进了村边的树林之中,小小的身影如同狡猾的野兔子一般灵活,转眼消失不见。油条气得喷火,却没有丝毫办法。权宜之下,他厉声逼迫鹊乔和吴氏跟他回了家。油条子的家在白鹿村的村尾,宅院由三间不大不小的平房和一间破旧柴房组成。他们到达的时候,油条放声大叫:“田凤娇!赶紧出来!”院子里立刻应声跑出来一个女人,笑容满面,长着高高的颧骨和尖尖的下巴,大呼小叫的说着:“哎哟,油条啊,这两位是谁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女人和孩子呢?看看这位大妹子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啊?”这女人表面看起来和蔼可亲,关切异常,可一见到油条子使的眼色,立刻会意,横眉倒竖,冷冷“哼”了一声,手脚麻利的将鹊乔推进了柴房,嘎啦几声紧紧锁上房门。“两个奸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鹊乔扒着门缝往外看,咬牙骂道。看样子田氏十分熟知油条子的所作所为,甚至跟他狼狈为奸,为虎作伥。刚才还装模作样的,一转眼就漏了尾巴。鹊乔泪眼模糊的远远看着吴氏被送进了里屋,吴氏已接近昏迷,被油条子和田氏半拖半抱的抬了进去。情况已经糟的不能再糟,因为担忧娘亲被害,她再一次乖乖的自动走入了陷阱,真是万劫不复。可是兰猗……为什么她会这么狠心,抛下她们母女两不管?从前的相依为命都是假的吗?在生与死的面前,一切情谊都如同过眼云烟,如此轻易就抛到了脑后。鹊乔呜呜的哭着,脑中一片混乱。不一会儿,油条满脸铁青的从里屋走出来,阴狠的盯着柴房看了一会儿,想了想,又从院子里冲了出去,也不知会去哪儿。天色渐渐浓了,夜晚的风一点一点刮起。柴房是木制的,甚是粗糙,满是间隙,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吹得人直打哆嗦。这间不大的柴房里连稻草都没有一根,只有几捆干柴,无法御寒。鹊乔的鼻头冻得红红的,脸颊的泪痕早已干涸,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果七少爷还能再救我们一次,该多好……”“如果此刻我就在楚老伯的府上住着,该多好……”“如果兰猗也在这儿,我们两个紧紧挤在一起,背靠墙壁,互相拥抱着取暖,又该多好……”声音越来越低,她的眼睛微微失神,勉强笑了笑:“傻瓜,我在说什么傻话啊。兰猗已经走了,她那么狠心,真的不要我和娘了……”鹊乔的心底隐隐约约升起了一股怨恨,第一次开始怀疑,为什么同样是人,她和娘亲就活得这么惨。为什么她们生来就必须保护孙家,保护少爷小姐。到头来,还要被人狠心抛弃。其实恳求燕子府七少爷收留也没有什么,总比待在白鹿村被人欺负来得强。就为了那可怜的尊严,二少爷和三小姐偏偏选择在外漂泊。尊严能当饭吃吗?尊严能救命吗?尊严能改变自身悲惨的命运吗?如果不是他们犯了自作清高的脾气,自己和娘亲就算在燕子府做最下等的奴婢,也比待在这个鬼地方等死强!就在她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的时候,院子外一道小小的身影正慢慢靠近,依托夜晚的墨色作掩护,搬来几块石头,偷偷的想爬上土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