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猗!兰猗!”竟是吴氏的声音!吴氏一句又一句的喊着这个名字,直到嗓子里像是噎住了痰,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又跟着一声紧一声的喊。吴妈!竟然是吴妈!兰猗眼中屈辱的泪水扑簌簌滚落,用尽全身力气踹开汪伯的束缚,眼角撇到房门侧旁一根长长的木棒,几步滚到,伸手一捞,劈头盖脸的朝他脑袋上狠狠的砸去!“嗷!他妈的!”惨叫声响起。“死贱人!”汪伯捂着脑门上流下的鲜血,惊慌失措,怒火滔天,一把扭住那根木棒想抢过去。生死关头,兰猗怎会轻易松手?她使出了身体内每一分气力死死把住这木棒,累得几乎要全身虚脱。汪伯察觉了她的意图,用尽蛮力去拽,竟不得半分动弹,正自诧异,猛然间手里一轻,没料到女孩儿突然松开手,他脚下一个趔趄,不由自主的急速退后了几步,手里高举着那木棒,仰面就摔。“咚”的一声闷响,好似成熟的大西瓜被人举起狠狠的砸到地面上一般。汪伯大睁着圆滚滚的双眼,身子渐渐失去了动弹,木棒啪嗒一下掉落在地面上。一弯浓稠的鲜血从他后脑勺慢慢流出,汇聚在一起,就像一滩刺目红色的现代涂料一般,色彩诡异得令人窒息。兰猗愣了愣神,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此时,“砰”的一声响,房门突然被人撞开了,吴氏和鹊乔一前一后闯了进来。见她呆呆站着,安然无恙,吴氏拉着她左看右看,又哭又笑,呜呜呵呵,眼泪鼻涕挂了满脸。“吴妈,你好了?你好了?”兰猗喃喃的问。鹊乔疾步跑到她身边,拉着她上下打量,满脸泪水的问:“兰猗,你没事吧?他……他……他怎么了?”兰猗惊魂未定,勉强道:“我没事……这老畜生摔昏过去了。”鹊乔猛然间发现了喘着粗气的吴氏,神色也激动起来,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扑上去搂住她的脖子,哭叫道:“娘!娘!你怎么啦?你认识我吗?我是鹊乔啊!”渐渐的,吴氏已然平静下来,曾经漫无焦距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脸上呆滞的模样已丝毫不见。她喘了几口气,像生了重病久未开口说话的人一般,艰难的“啊”了几声,这才放声哭出来。“吴妈,你认识我们了吗?我是兰猗,她是你的女儿鹊乔啊!”吴氏满面泪水的点了点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根本停不下来,也说不出话,只是伸手揽住了两个女孩儿在怀中。原来疯傻的吴氏潜意识里看到视如骨肉的兰猗受辱,会不由自主的唤出名字来,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点燃了她失忆的头脑,她猛然间清醒了过来,由眼前的所有继而想起了一切,这才要去阻止,要去拼命!她的内心,仍是拼了性命去维护孙家孩子的。看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吊在吴氏的身前,显得格外笨重,兰猗心酸难抑。什么都变了,她们失去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兰猗稳定好情绪,走到汪伯身边,见他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嘴巴张得大大的,隐约露出暗红色染了血的舌头,神色十分狰狞。她突然打了个激灵,伸出颤抖的手放在汪伯的鼻子下试了试,又按住他的颈部动脉,均无动静。汪有财死了……汪有财摔竟然死了!“真的出人命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兰猗猛然站起身,颤声说道:“鹊乔,你听我说,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叫上我二哥,快走!”鹊乔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着汪伯的尸体,喃喃道:“他……他真的死了?”来不及多说,得趁这机会逃离这个鬼地方才好。兰猗扶起身子笨重的吴氏,拉着鹊乔迅速往外走去。“汪伯,汪伯!汪有财!他娘的吱个声儿啊!”“你这鬼老头儿,还不应声?不是说在村口接我吗?”冷不丁,门外忽然响起一连串粗大嗓门的男子吼叫,这声音如此熟悉,不是油条子又会是谁?环顾四周,避无可避。转眼间,油条高大的身影已经闯了进来,嘴里还在不停的说着:“你不是叫我来吃兔子肉吗?怎么伙房还没开火啊?”他一脚跨进房间来,四个人一下子碰上了,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眼尖的油条目光一瞥,已发现房内地面上蜿蜒的浓稠血迹以及汪伯倒下的身体。“汪伯!这是怎么了?我的老天,这么多血!”油条子满脸诧异,一个箭步跨上前去查看。只等他一转身,兰猗和鹊乔扶着吴氏已快步走出了草屋,迅速往村外逃去。“如柏哥哥怎么办?”鹊乔焦急的问道。兰猗无法回答,六神无主,只想着此刻先逃脱掉油条子的追赶,毕竟她失手杀了人,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其实即使穿越到这个年代,孙兰猗的灵魂仍然保留着二十一世纪原主的思想,就算勉强适应了十年,她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仍未改变。比如害人犯法,杀人就得偿命。她们凌乱的脚步还没走出多远,身后已传来油条子气急败坏的大喊:“小蹄子,快给我站住!”身材高大的油条飞跑起来,那速度真是快得惊人,脚底升腾起一股尘雾。兰猗急得不行,她们拉着行走不便的吴氏根本逃不了多远就得被抓回去。吴氏本就被汪伯打断了一条右腿,踉踉跄跄的在两个女孩儿的扶持下奔走,深一脚浅一脚,早已馒头虚寒,气都喘不匀了。突然间,她捂住腹部,双目紧闭,脸色一片惨白,嘴里哼哼唧唧的叫了起来:“痛……好痛啊……我的肚子……”鹊乔急忙停下脚步,两只小手摸上娘亲圆滚滚的肚皮,流泪道:“娘,娘,你哪里痛?我们不走了,不走了!你快告诉我,痛在哪里啊?”这么一耽搁,人高马大的油条子已追到了跟前。他怒目圆睁,眼白之中的红血丝清晰可见,鼻翼噏动,像一头粗蛮的野牛一般,充满了极度危险的气息。兰猗已迅速捡了一块尖锐的石头藏在手中,还未做好防御准备,“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耳光狠狠的落在了脸上。她被打得晕头转向,勉强站稳,又见鹊乔也挨了一脚,捂着下腹蜷缩在地上,吴氏的头发被一把揪起,脸上满是惊慌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