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还已没心情再与她多说,扬声道:“云觅,送六小姐。”“是,少爷!”云觅悄然推开门,鞠了一躬,满面堆笑道:“六小姐,请吧。”嘿嘿,这就是他的少爷,对待“敌人”寒冰一般冷冽,对待自己人春风一般温暖。燕容柳眉紧皱,长袖一拂,浑身裹满怒气扬长而去。她的婢女蓝琴和蓝棋不知主子发生了什么事,对视一眼,也低着头快步离去。剩下蓝书和蓝画呆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忐忑不已。此时风寻正满头大汗的跑进了院子,一见两个大丫头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忙自来熟的打招呼:“蓝书姑娘,蓝画姑娘,府医先生来过了吗?”两个丫头下意识的点点头,蓝书还递上手中的药方子:“喏,你看,这正是刘大夫开的方子。”“那你们两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煎药啊!”风寻一脸奇怪的看着她们:“里面那位姑娘身子不好,急需喝药,这可是十万火急的事儿。快去,快去!”被他扑头盖脸的一通话给瞬间砸懵,蓝书和蓝画一下子脑筋转不过弯儿来,忙不迭的点头应是,拿着药方子急急忙忙跑出院子往小伙房的方向赶去了。风寻看着她们有些慌张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嘀咕道:“这还是六房的上等婢女呢,就这办事效率,还不被主子给骂死?六小姐看着那么一个厉害的人儿,手下的丫头竟然这副德行,真是奇了怪了。咱们这远心苑啊,随便拉一个男人都比她们来得贴心。”“你叽叽咕咕的说什么呢?”云觅从院外走来,扬起袖子扇了扇风,热得直喘气:“这大晚上的,折腾死我了。那刘融非要我送他回德园,真是难缠死了。那位姑娘怎么样了?”他朝房内努了努嘴。“别问我,我也才回来,还没回禀少爷呢。”风寻揉了揉太阳穴,只觉累得慌。房门紧闭,烛光隐约。也不知少爷和那位美貌的小姑娘在里面说些什么。两个小书童没听到传唤,不敢贸然进去,站在房门口互相挤了挤眼睛,打了个哈欠,望着夜色中繁星闪烁的苍穹,随意聊起天来。“那姑娘确实生得挺好啊,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美极了……哎,你说少爷是不是动了春心了?”“少瞎说!小心少爷听到了,你的屁股又要开花。”“这有什么?少爷凶是凶了一点,可哪一次打板子是来真的?不过那姑娘才十一二岁吧,只是小丫头片子一个,长大后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子呢,少爷现在这么上心,到时可不要失望才好。”“云觅,这话也能乱说?我看你小子又皮痒了……”风寻和云觅从小伴着燕还长大,年纪相仿,除了因主仆身份要听令主子吩咐之外,他们心中也十分依赖这位心思深沉的少主,这种依赖似乎是天性使然,让人觉得没有什么能瞒过那双能洞察人心的眸子。两个十五六岁的书童挤眉弄眼,压着声音嬉笑,完全没料到自家少爷此刻正负手而立,站在房门后面,黑着一张俊脸,脑子里思考着该怎么整治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其实,兰猗早已经慢慢醒了,可依旧没发出任何响动,她转眼看到房门边立着一个修长俊雅的少年侧影,正凝眉肃目,一动不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背脊笔直,侧影映着房内微微摇曳的烛光,月白长袍,一尘不染,优雅如画中神仙。她听到门外书童压低的谈话,心中微微一荡,却缓缓闭着眼睛,只感觉浑身酸软,说不尽的疲累。风寻和云觅丝毫不知情,正聊得欢快,门后突然响起一声肃穆清冷的询问。“你们很闲吗?那些孩子呢?”两个书童一愣,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风寻声音有些颤抖,大着胆子答道:“少……少爷,你没睡下啊?”话才出口,他又悔恨得差点要打爆自己的脑袋。他怎么这么蠢!这样问,不是暗示说少爷要跟那小姑娘睡在一起了吗?该死,该死!果然,房门“吱呀”一声轻响,露出燕还略显狭长的星目,凉凉的,冷冷的,直直盯在他们身上,声如冰雪般说道:“你要我问第二遍?”“哦,哦!”风寻立刻反应过来,差点儿咬了舌头,结结巴巴的回答着。“那个……那个李管事挺配合的,亲自带着我去搜了那七个孩子出来……她们原本、原本都已经分别送到炼丹房和采经房去了的……不过,有一个孩子是从老太爷房里带走的……”“是李耀石送去的?”燕还冷声问道,昏暗之中辨不清脸色。风寻吞了吞口水:“好像是李管事临时去合院挑的,送的是个年纪最大的孩子……我去的时候已经……已经迟了……只听到赵嬷嬷在骂那小丫头,哭得挺惨的……我想她既然已经是老太爷的人,也就没有打扰了……眼下那七个孩子还在外院等着,少爷您看,怎么安置她们?”燕还敛眉不语,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已经让李长海把合院的孩子也送来了,安置在外房,让七队守着了,你让人把那七个也领过来。明早你再和云觅去看看,有卖身契的还了给她们,没有的放走吧。”“那……老太爷身边的那个?”“随她去吧。”燕还的声音似乎有些疲倦,不欲再多说。凡事做得太绝,总会有没路走的那一天。这句话向来如同悬梁的绳子、刺骨的锥子,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多少留点余地。这一次重挫了老爷子的特殊嗜好,打压了一部分奴才奸诈教唆的脾性,也得小心他们满心怨恨的反扑。书童们迟疑了一下,齐声应道:“是!”“砰!”房门被猛地合上,在这寂静无比的夜里发出一声刺耳声响,似乎在宣泄着主人难以排遣的愤怒。夜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