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猗便道：“请回禀三姨娘，我随后便到。”雪菱听了她的称呼，不由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随即若无其事的微笑道：“姑娘不必再做准备，请即刻随我来。”人家这是堵着门口领人呢，看样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此时天刚擦黑，也不知宴会结束了没，可是七少爷还没回来，应该是还没用完吧？兰猗不好再拒绝，暗自使了个眼色给蓝书和蓝画，想让她们多留个心眼，可这两人却偏着脸垂着眼，假装没看见。可惜风寻和云觅每日紧随七少爷，此刻也不在院内。郭氏信佛，远行后第一天夜里要郑重其事的进行沐浴斋戒，整洁身心，以示虔诚。兰猗心怀警惕跟着雪菱来到了绿茵苑，绕过前排主卧，来到后厢房之中，刚一进去，就见两排婢女整整齐齐的分别立在旁边，手里端着浴巾、花篮、皂香猪苓、澡豆胰子、口脂等沐浴用品。织绣屏风后摆着一个嵌着银皮的大木桶，在壁灯柔和的光线下银光闪耀。郭氏早已卸下满头珠钗，坐在里间的梳妆台前慵懒的任婢女梳着头发，旁边跟着燕衡的三个小妾随侍。听到外面的响动，她转过身来，一双妩媚的眼睛直直盯在兰猗身上，像打量一件商品那般看了半晌，才懒洋洋道：“梅儿说你体带异香，我还当是位什么样不得了的佳人，结果只是个低贱的丫头。”兰猗福了一福，不卑不亢道：“三姨娘好。”梅卿立刻“啧”了几声，柳眉一竖，斥道：“姨娘也是你叫得的？夫人都不会尊称一声么？”这招狐假虎威使得蛮顺手嘛。兰猗道：“等到三姨娘扶了正，兰儿自会恭敬称呼一声‘夫人’的。”毕竟不是自己院子里的人，梅卿虽对兰猗心中怨恨，却也只能嘴头上过过瘾，斥骂几句而已，小声骂道：“没规没矩的小贱蹄子”。郭氏并不吭声，她默认的态度使得梅卿和锦绣、茗娘心中都有了一把准称，这吴兰儿今日定然讨不了好！兰猗并不理会梅卿，见郭氏没有其他吩咐，便自动站到了婢女们旁边，双腿并拢，双手交握，优雅标准的下人站姿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郭氏冷笑一声，眼睛斜盯着女孩儿俏丽的脸蛋，站起身来，双臂打开，立即有两个婢女上前替她宽衣解带，除下所有衣物。郭氏毫不在意这房里站了这么多女人，踩着木质台阶缓缓入沉入浴桶之中，又有两个婢女分别拿起一条白色毛巾，倒上融了香粉的玫瑰花水，替她轻轻抹擦臂膀和脖颈。郭氏的身材竟然保持得如此完好，身段曼妙，肉色鲜嫩，看上去十分柔滑紧致，一点都不像是生过两个孩子的母亲。“吴兰儿，你来替我擦背。”没想到正半眯着眼睛享受的郭氏突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兰猗抬眼看了看，房里站满了随侍的婢女，再不然还有三个急着想表孝心的小妾，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啊。她人小身子矮，几乎只有浴桶那么高，怎么替人擦背？“怎么？我使唤不动七房的奴婢？”郭氏已睁开眼来，冷冷的瞪视着她。“愣着干嘛？还不过去！”锦绣见梅卿得了郭氏的眼，也想趁机表现，突然推了兰猗一把，又满脸堆笑道：“三夫人，要不我来伺候您？少爷常说我的双手柔弱无骨，替他擦背按摩十分舒适……”郭氏冷然斥道：“要你多什么嘴？”锦绣讪讪的住了口，低下头惶惶然不敢大声喘气。旁边的梅卿和茗娘禁不住抿嘴一笑，心里暗骂活该。在郭氏身后擦澡的两个婢女已经退下，空了位子出来，眼睛全部盯着那小女孩，似乎只等着她来代替。兰猗深吸一口气，缓缓踩上台阶，接过干净毛巾，轻柔的替郭氏揩擦起身子来。力度不轻不重，动作不快不慢，手法娴熟而敏捷。看着那小小人儿伺候得郭氏满脸放松，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神色，这显然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得出来的手法。兰猗心中暗笑，自己在前世经常去养老院做义工，早就练熟了替老人家按摩推拿的技术，这擦澡嘛，异曲同工而已。“梅儿说你私藏了香料，先后迷惑过老爷子和七少爷，就连三少爷也对你赞不绝口，可有此事？”郭氏舒服了一会儿，冷声问道。兰猗答道：“奴婢确实自记事起身上就带有香味，但平日从不用其他香料。至于迷惑他人之说，实属误传。”“哦？在我面前你还敢说假话？”兰猗察觉她语气中的警告之意，忙垂了头，低声道：“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句句属实？你倒是给我说说，哪有人生来身上带香味的？狐臊味儿、汗味儿的多了去了，怎么到你身上就成香味了？”这话针锋相对，从郭氏嘴里却不疾不徐的说出来，伴着显而易见的威胁之意。可是怎么解释？人家根本就是来找茬的，辩解再多也没用。兰猗垂下头，低眉顺目答道：“奴婢不敢说假话，请三姨娘明察。”“三姨娘”三个字彻底激怒了郭氏，她猛然斥道：“不见棺材不掉泪！”郭氏站起身来，任婢女给自己披上丝绵浴巾，团团包裹住柔滑的身体，伸手掀开兰猗的手臂，跨出浴桶，一声冷喝：“锦绣，给我好好教训教训她，也让她学一学，怎么在主子面前说实话！”茗娘立刻接嘴道：“锦绣姐姐，你可得好好教教她，这贱婢呀生来下贱，不好好教训是不会长规矩的。”她年纪不大，心肠却丝毫不柔软，看着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吴兰儿，全然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郭氏冷冷笑道：“确实如此，七房调教出来的人，向来上不了台面。”兰猗立刻被两个婢女重新架上木质台阶，一人掐住她的腰身，一人按住她的双手。锦绣得意的应了一声“是！”眼中闪过狠毒颜色，缓缓走上前来，染了鲜红丹蔻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摇了摇，怒道：“小贱人，你到底想引起谁的注意？你的野心可真不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