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桌椅,余文盘腿躬身坐在凉席上,左边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正在写着什么,乍一看却不是毛笔,而是一根黑色的小木炭。这一副光景初一看来,俨然是一个发奋的读书人正在挑灯夜读。老头躺在不远处,左手拿着酒壶,不时抿上一口露出陶醉的神色,但是每每看向余文的时候却露出鄙夷的神色。余文自然没空理会老头,给他买酒收容他只当自己做了一个善事而已,老头其实也不会惹来麻烦,身手还不赖还能免费充当一会保镖,何乐不为呢?只不过他白天几乎就见不着,但是晚上却从来不会夜不归宿,大概是赖上余文了。有避风挡雨的地儿,还有酒喝,不回来才是傻子!这兴许就是老头的心声吧?若说是为了说服自己去练武这个理由,余文是不信的。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响起,很轻。“请进。”等到门开后,余文抬头一看,这不是隔壁的小姑娘么,今天还现场教学了心肺复苏是如何做的。“呀,没打扰到恩公您吧?”小姑娘很是惊讶,看向余文的目光更加热切了几分,她以前可不敢想象余文是个读书人,因为读书人一般讲究以理服人,可不会野蛮地提人如同提小鸡一般。“没有,没有。姑娘,请!”余文放下了自制的黑炭笔,便邀请小姑娘进来,心里却想着你这姑娘家大晚上的也不怕羊入虎口么?老头双眼骤然放光,一跃而起,放下酒壶后搓试着双手,一脸笑面佛:“姑娘家,你怎么知道我饿了?带什么好吃的了?”“您是恩公的爹吧?老爷子您好,我这带来了花生米和降暑绿豆汤,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叶画梅轻声说道,说罢将竹篮子放了下来,轻轻端出了一碗绿豆汤和一碟花生米。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叶家本就潦倒,自家吃饭都成问题,能送东西来就很不错了。“我是他爷爷,我替他谢谢你了。”老头毫不客气伸手取来花生米,转而对余文道,“你看人家小姑娘多孝敬,你只顾自己温饱,也不给我带些酒食小菜回来!花生米我的,绿豆汤你喝。”“你都拿了吧。”余文摇了摇头,他是真心想让给老头的,但是听在叶画梅耳中仿若是赌气一般,于是老头伸手取汤碗的时候被她叫住。“恩公爷爷,恩公他读书很辛苦,这汤你让出来,明天我给您做一份,如何?”余文想笑却不能笑,自己哪是读书啊,这是在规划以后如何发展自己的香辣虾呢,你看白色木板上满是阿拉伯数字和一些陆朝人没见过的简体字。这是叶画梅的好意,余文自然能看出来,于是也不再扭捏,手掌一扇驱赶着老头:“老头快快走开,这是我的,别看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这下轮到叶画梅尴尬了,这就是自己的恩公么?他真的是读书人么?读书人不是最懂得尊老爱幼么,怎么张口就是老头。余文发现了叶画梅的不正常,幡然醒悟过来是自己不该喊老头的,可也不能叫爷爷,余文可没想过要拜这样一个好吃懒做的人做爷爷。这时倒是老头先说起话来:“小姑娘,你别介意,我这孙子在外头看似彬彬君子,回到家就是土皇帝,喊老头老头的随意惯了,并没有其他恶意,我也习惯了。”余文喝了一口绿豆汤,随意回了一句:“是啊,随意惯了,叶小姐别介。”“不会的。”叶画梅莞尔一笑,随后鼓起了勇气一般,涨红了脸说道,“恩公,梅儿有名字的,以后你叫我画梅好了,叶小姐三个字太见外了。”“这样啊,好,叶小……哦不,是画梅姑娘,我也有名字的,以后你叫我猫哥好了。”余文想起初恋的美好时光,那时候女朋友一口一口猫哥好不甜腻,现在只能在这儿找些怀念了。“猫哥……额,我还是叫余公子吧,总感觉……总感觉这名字有些……”“有些什么?”“有些俗气。”叶画梅说完的同时便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慌忙解释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不是暗骂余公子你俗气……”老头打断叶画梅接话道:“你的意思是这小子本来就俗不可耐,还要搞个俗不可耐的名字,多不好,对不对?”“恩恩,”叶画梅点头,转而皱起小脸,哭丧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大爷您不能曲解我的意思啊!”“瞧你这德行,人家小姑娘怎么会跟你这老头一般见识!”余文狠狠瞪了一眼老头,再露出绅士般笑容看向叶画梅道,“没关系,我本来就是个俗人,名字俗一些才好,若是高雅了,反而让人嚼口舌说我卖弄文学又偏偏不懂嘞。”“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画梅还想解释,这时余文打断她的话。“我知道的,我这名字虽然俗,但是却很顺口,而且听起来很亲切。”叶画梅见余文坚持,点了点头也不做作便喊起猫哥来,听得老头鸡皮疙瘩掉一地。既然东西已经送完了,叶画梅也便告辞而去:“猫哥,你喝完就放一边,明儿一早我来收碗筷。”余文摸了摸下巴:“好,那画梅姑娘你好走。”叶画梅则掩嘴轻轻一笑,指了指余文嘴角,余文莫名其妙,这时老头说话了:“看来是个烧锅炉的命啊!”余文才反应过来,一看自己的手上脏兮兮的,都是黑炭笔沾到的黑污,刚才摸下巴正是将这黑炭都染在了下巴上了,自嘲一笑,伸出食指一本正经在两边脸颊一边涂上三撇。做完这些余文呲牙咧嘴,露出“獠牙”。叶画梅忍俊不禁,扑哧一笑后捂住嘴巴跑开了,满脑子里是余文那一张大花脸。“像是大脸猫公子,怪不得要我叫猫哥呢,他呲牙的样子也不算有多厌恶……白板上许多看不懂的字体符号不知写的是什么……”老头见叶画梅走后,怂恿了一句:“我看小姑娘有意于你,不如收了她?这花生米的味道不错!”前面两句是废话,你就惦记有人给你做花生米吧?余文也不回答,他对叶画梅可没任何想法,再说了他心里头已经有人了。脑子里想了一会陆天蓝后余文反问了一句:“老头老头叫惯了,还不知道您老的名讳。”“太久没人叫过我的名字了,我也忘记了!以后若是不方便喊老头,就叫我神行狸吧,当年那帮兄弟看得起我,给我叫的名儿。”老头这话有些意味深长,似乎回味着以往的光辉岁月一般。神行狸这名号……莫非是个逃跑专家?余文再回忆与老头交手的一幕幕,心中想道:“来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打架就知道闪躲从来不刚正面,确实像逃跑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