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想要我们收下地皮,换取鲁军对他们的支持。毕竟现在议会是打嘴架,一到动枪的时候,谁有鲁军支持,谁就能赢。”邹秀荣摇摇头,很为这些士绅感到惭愧,豪门巨室,甚至一部分是参加过葛明的同志前辈,在争夺权力时,嘴脸并不比张宗尧这种巨匪好看多少。
“他们还想把手伸进部队里,用联姻的方式,拉军官过去。好在,我之前下了话,来僧不撵,去僧不留。想要留在湖南当女婿的,我绝对欢送,但是今后,就不再是鲁军的兄弟。和湖南本土联姻者十不余一,大多数还是希望把老婆带到山东。两下里还在拉锯,真正谈成的不多。不过看这架式,说不定我们前脚一走,后脚士绅们自己就要火并。到那个时候,任升那个师支持谁,谁就一定会赢。他们为了换取支持,什么条件都开的出。别说族里的女人嫁到山东,或者做小老婆,更不堪的条件,也不是不能答应。尤其是军事弱势的那一方。”
邹秀荣笑道:“你是不是在说罗老爷?罗家在部队里,可是弱势的很。宗族子弟想要在部队里当军官,却被其他家族所破坏。翻出了那几个罗家子弟一堆劣迹,从三岁偷看女人洗澡到长大了抽鸭片,应有尽有。靠着罗小姐,倒是收拢了不到两个连,可惜没什么用。我听说,现在军队那边还在开会,要剥夺罗小姐的军人资格。当然,他们的理由很充分,部队里只有罗小姐和几个鲁军女兵,一旦出了问题,就是恶**件。一大群如狼似虎的男人,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成话,湖南禁止女军人出现。”
孙美瑶对罗潇潇全无防范心理,反倒认为对方是自己文学上的知音,这时一拍桌子骂道:“他乃乃的,凭啥女人不能当兵?山东的女人能编几个团了,要不要拉出来比比,看看是他们的男人厉害,还是山东的女人厉害。”
“闹什么,冷静一点。”赵冠侯笑道:“我们说过了,山东不介入湖南内政,就是不介入。说话一定要算数,剥夺军人身份,还是省掌选举,我们什么都不闻不问。等到与南军的和约谈成,我们就退回山东。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鲁军分批次退入湖北。”
“退兵?这万万是不行的。张宗尧余部,依旧在民间为匪,他们久经战阵,战斗力强悍,不是民兵所能对抗。如果鲁军撤出,张宗舜、张宗禹打回来,湖南百姓就又该遭殃了。冠帅,军队绝对是不能撤的。”
长沙的罗宅内,罗重轩苦口婆心的劝解,他很有些惭愧地说道:“我知道,一些同僚的表现,让鲁军弟兄寒心,甚至有人用诬告或是冒充鲁军的方式,试图破坏鲁军与地方民众关系。不过,我敢保证,类似事件,绝对不会再发生。”
两天前,一伙穿鲁军军装的士兵到了乡下,杀死了男主人,轮了女主人。女方跑到城里告状,闹的舆论很大。省议会以保护鲁军的态度出面,准备赔偿一笔钱给女方,把事情压下来。赵冠侯却坚辞拒绝,组织了一个小组调查此事,声明如果是鲁军做的,不管是谁,就地斩首,自己会亲自给这个女人磕头认错。
整个调查过程,有记者全程参与,很快发现一个细节,鲁军驻扎于营房,禁止外出。负责采办货物,或是弹压店面的士兵,一律都配有袖标。女人认了所有戴袖标的军人,根本没有施暴者。等到情绪平静下来回忆,又发觉施暴者的军装与鲁军并不完全相同,对方的口音里,还带着很重的本土乡音。
鲁军在湖南招募的新兵,被重新拉来认人,又有人到村子里去走访,细致的侦察下来,发现凶手竟是省军的一个班。买了假冒鲁军军装下乡。鲁军证明了自己清白,却对地方上的这套手段深恶痛绝,连带连弹压店面的事也不肯做,市面上的秩序,因此更加糟糕。
罗重轩作为代理省掌,民政的事,他都是要负责的,可是犯事的都是军人,却又不归省掌管理。这种局面就形成了,想要管事的没权力管,有权力的不但不管还在放纵,对于省掌的不满声音越来越高,让其处境格外艰难。
他能坐上这个位置,固然有罗家本土势力的因素,可是鲁军的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如果鲁军现在开拔,留下来的任升未必会认他这个督军老丈人的面子,湖南的正局,还不知道有什么变化。
家丑不可外扬,罗重轩并不想把内部的争斗说出来,就只好把责任推到南军以及张部身上。
“南军虽然在和谈,可是赵恒易的部队,就驻扎在长沙附近,一旦鲁军开拔,南军趁势夺取长沙,以眼下的省军,是抵抗不住他们的。彼军素贫,一旦兵进长沙,必然纵兵放抢,百姓,又要遭难了。军粮、军饷上,如果鲁军有什么困难,冠帅只管开口,我会想办法维持。”
“不必了。军粮么,还够吃几天,军饷,我自己想办法。各位老爷既然不相信张宗尧的家当只有省钞,我也没办法。算我倒霉,不该去夺那只保险柜,用多少钱,都是我的事。当初岳州八百健儿山东助阵,死伤残废,现在还剩不足三百五十人。花名册都在我手里,随时可以让他们回归省军战斗序列,不过前提是,他们本人要自愿,我无权对他们提出这种要求。”
“省军?不不,他们不该回省军。”罗重轩连忙摆着手“我是想,在湖南编练一支警查大队,这些战士,正好可以填充到队伍里。冠帅,我可以再为弟兄们筹措一批米粮,军饷……我想办法先凑三个月再说。但是军队,千万不要开拔。邹夫人对湖南第一纺织厂的收购计划,我本人是没意见的,现在的问题,都集中在省议会那边。”
“爸爸,冠帅,你们好。”房门忽然被拉开,一身素色拖地长裙,手捧一本厚厚书籍的罗潇潇站在门口。阳光照进来,让整个房间变的亮堂,阳光之下,人淡如菊,让人很难相信,这么个文静娇弱的女子,曾经摇旗呐喊,临阵杀敌。
罗重轩笑道:“我老煳涂了,怎么拉着冠帅不放,跟我这个老头子,又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年轻人,才应该多谈一谈。冠帅,我已经吩咐了厨房备席,今晚上务必留下来一起吃饭。我府上的厨师虽然比不了玉楼东的谭大厨,可是在湖南,倒也有些名气,正好请冠帅点评一二。”
罗家的后花园很阔气,漫步于此,芳香扑鼻。望着眼前这个女子,赵冠侯总觉得,她应该执一柄团扇,带着丫鬟扑蝶为戏,又或者是在秋千上荡来荡去,才符合她的身份。那个摇旗陷阵的她……总觉得是暴殄天物。
两人彼此没话,直走了约莫十分钟,罗潇潇勐然停住脚步,朝着赵冠侯深鞠一躬“非常抱歉!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这种道歉并没有多少意义,但我还是希望冠帅再救一次湖南的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