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长戢,华贵,美丽。 意料之中的疼痛和鲜血并没有到来。 萧横玉趴在地上,尘土飞扬,她脸上蹭满了灰,飞溅出的鲜血沾上她的发丝。 但这不重要。 那把银戢救了她的性命,但投掷银戢的人此刻坐在轮椅上以白绫覆面,右手还保持着投掷的动作。 斑驳的阳光踏破云层,落日的余晖整整齐齐撒在他的身上。 萧横玉身上撞得挺疼,但她心更凉,也顾不得别的,踉踉跄跄边走边摔走到燕迟归面前。 “你骗我?” 她死死盯住燕迟归白绫覆面的脸,猛的伸手将其摘下,那双眼睛深邃而沉稳,只是灰蒙蒙的,透不出一点光亮。 燕迟归道:“我没有。”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平静,寂寥的好像秋日里最后一片落叶。 萧横玉不语,那样近的距离,几乎差一点点长戢就会连着她一块刺穿。 燕迟归是救了她。 可他双目无法识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得到那样精准。 他就不怕万一他掷偏了,死的是她吗? 除非他无所谓她的死活。 萧横玉转身,可她刚刚转过身去,衣袖便被身后的男人抓住。 身后人声音沙哑,一向不带起伏的音色微微颤抖:“你不要我了?” “没有。” 萧横玉深吸一口气:“我只是需要想想。” 燕迟归不想让她走。 他拽的很用力,仿佛知道萧横玉所有的顾虑:“老师教我习武时都是让我蒙上双眼的,我能听声辨位,我不会伤到你。” 萧横玉一顿。 燕迟归又喃喃道:“我当时真的没有办法,我下意识就……若是真……那我便以死向你谢罪。” 他难得说了这么多话。 萧横玉心软了。 她说:“我没怪你,你又救了我,我该谢谢你。” “真的?” “真的。” 你一直是我的英雄。 萧横玉心想。 星子点点,夜风微寒。 一点烛火照明,几人缩在屋内,萧鸣道:“你真想好了?答应回去?” 燕迟归点头。 郁离替萧鸣上了盏茶,萧鸣笑着抿了口:“吴地产茶当真名不虚传啊。” 燕迟归道:“说正事。” 萧鸣疑惑,燕迟归道:“到底为什么叫我回去。” “别想骗我,不会是因为老师。” 萧鸣咳了一声,尴尬道:“是你爹的意思。” 萧横玉疑惑,燕迟归扶着她的手安抚道:“我跟他没什么关系,倒是魏延,他怎么死的?” 萧横玉觉得魏延跟燕迟归关系没那么简单。 可惜萧鸣毫不意外,只是接着道:“不是叫你,是叫你们一家连带着淮南王也回去。” 萧横玉悄悄道:“太子表哥惹事了?” 萧鸣无语:“姑母喝了多少药才去换来的宝贝嫡长子,谁有本事让他有事。” 那就奇怪了。 太子不犯错谁会没事让藩王回京。 萧鸣解释道:“据说跟贵妃有关系。” 燕迟归冷笑:“不止如此吧。今日的杀手不也是她的人吗?” 萧鸣大惊:“这你也知道。” 那位贵妃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匈奴献上的公主。 如今她父仇得报,只说愿意好好侍奉陛下左右,将陛下哄得服服帖帖,四子不过十岁就得封亲王,荣宠加身。 “她这几年蹦跶的厉害,真当自己能当皇后,她儿子能当太子吗?” 萧鸣提起贵妃眼底都是不屑:“我朝怎么可能有匈奴血脉的皇后,有匈奴血脉的皇上。” 也正是因为这样,陛下愿意宠着她,皇后乐意纵着她。 左右没有威胁,逗弄着玩不好吗? 谁会在意一只宠物偶尔的不敬呢。 何况她娘家匈奴早不知道被打到哪儿去了,她那一支的男丁也被杀了干净,就剩她一个没有继承王位权利的公主而已。 也不怪萧鸣觉得她不自量力。 “来竹子,给爷再倒一杯。”这茶新鲜,萧鸣喜欢的紧,一时不察随口叫了郁离,待反应过来,才觉得不合规矩。 “二哥自己给人家起的名字,怎么自己不叫。” 萧横玉笑着打圆场,十多年前郁离刚到萧府时是作为通房丫头伺候萧鸣的,那会儿她只说自己以前叫竹子,萧鸣觉得不风雅,就专门给人起了个名叫郁离。 但明明他自己起的名字,他自己偏偏不怎么叫,后来郁离没成他的通房,反而被夫人分给了萧横玉,萧鸣有意避嫌便不再主动叫竹子这样亲密的称呼。 这次是他疏忽。 萧鸣歉疚的看了郁离一眼,哪料对方压根不理他,自顾自干自己的事情。 “妹妹的人就是听妹妹的话。” 萧鸣哈哈乱笑,自己掩饰尴尬。 好在这儿没有什么外人,萧横玉也不是很在意,只道:“二哥的意思是谁人刺杀我们呢?” “不是我们。” 萧鸣冷哼一声:“那女人歹毒的很,她是要杀了我,然后嫁祸给你家殿下呢。” 他踹了一脚燕迟归:“还有你也是,这就是你说的你弱不禁风?你瞎了眼睛比我睁着眼睛都准!” 萧横玉生气道:“他腿不好,你轻点。” 萧鸣说:“腿不好才能踹,他又感觉不到。” 燕迟归微笑,对这事并不在意:“你变聪明了。” 杀伤力很大,羞辱性也很强。 萧鸣气的炸开。 他还要再骂两句,萧横玉却忽然扯住他的衣袖摔倒在地。 “砰”的一声响,萧鸣大叫一声“妹妹!”,郁离杜若连忙上前将人扶起,萧横玉依在杜若怀里,燕迟归身子前伸,整个人恨不得脱离轮椅。 好早萧横玉意识清醒,只是浑身疼的抽搐。 朱丹瞪大眼睛,颤着音道:“这是中毒了?” 中毒! 萧鸣大惊,萧横玉忙忍着腹痛道:“老毛病而已。” 她示意朱丹别说话,白着脸道:“没事,寒症复发了,你这丫头医术不精怎么乱诊断,下次可不许胡说了。” 遭了。 定然是今日打斗强行催动内力导致的。 这寒毒已经多年没有复发,如今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真是不凑巧极了。 燕迟归抿着唇问:“什么毛病连你家里人也不知道?” 萧横玉笑道:“二哥到底是男子,这些事情怎么能让他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