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日傍晚,云海翻腾,杨月纯精心装扮,神清气爽地去和蔡志和约会。 她过年都没这样认真打扮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为悦己者容?想到此,艾山恨得牙根痒痒,看来杨月纯是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多数时候见到她,她都是穿着随便,更有甚者连头发都不梳,以前倒是习以为常,现在有了对比,他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受到了极大打击。 艾山满脸黑线,尾随而去。 蔡志和那小子有什么好的,整天做着与鬼打交道的营生,我看他身边阴气缠绕,没准是个短命鬼,就算不为了我自己,为了月纯,我也得当坏人拆散他们,艾山心里想着,打算伺机而动。 杨月纯与蔡志和都是没吃饭就出来了,特地留了肚子,家里大人说吃饭也能增进感情。冬日的大街寒冷凛冽,但是阻挡不住生意人和小情侣小夫妻的热情。 “想吃点什么吗?”蔡志和趁着说话的机会拉上了杨月纯的小手,两个人的手都格外的热乎,与天寒地冻的环境不太吻合。 除了艾山艾玉,杨月纯的手还没有被别的男人握过,心砰砰直跳,有点小窃喜:“前面有家头啖汤特别好喝。” “你经常喝吗?” “也没有很常喝,排队的人太多太挤了。” “我不怕挤,你在这避风处等着,我去排队。” 掌心的温暖撤去,杨月纯的心跟着他的背影跑了,没留意艾山追了过去。 店家的生意相当好,排了一老长串的队伍,蔡志和前面还有十几个人,他焦急万分,因为一堆人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到杨月纯,不知道她是否等着急了,正火急火燎,一黑衣男子颇不识趣地插队到蔡志和前面。 “咦?你这小哥不讲规矩,一句话不说就插到我前面!”蔡志和眉间皱起一坨肉。 艾山赔笑道:“不好意思大哥,您通融通融,我媳妇在等着我买给她!” 蔡志和一改往日的谦让:“不行,我媳妇也等着急了。” 笑容消失在艾山脸上,反问道:“你也有媳妇?” 蔡志和晃了晃身形:“差不多啦,算是未婚妻,我得买给她,她才能变成我媳妇。”人群中正好露出一个缝隙,他指着缝隙远处的鹅黄色身影:“喏,那就是我未婚妻。” 突然,艾山发怒,艾山扼住蔡志和的脖子,前后排队的人纷纷惊散开。 艾山一字一顿强调道:“闭上你的狗嘴,她是老子的童养媳,怎么就成了你的未婚妻?” 杨月纯也看见这边的混乱,恨艾山从中作梗,不让她好过,她跑过来拉开艾山的手:“你疯啦”。 说着,把蔡志和拉到自己身边,贴心地为他顺气,关切问道:“你还好吗?” 蔡志和很是神伤,望望艾山又望望杨月纯:“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早说我不会缠着你。” 不顾杨月纯的挽留,蔡志和抽泣离去。 艾山不屑:“哭什么哭,一点不像个男人?”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铁石心肠吗?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求你不要抹黑我……”一口热汤没喝着,苍白的雪簌簌落下,凉的惊心,杨月纯顿感无力,转身要去追蔡志和,手腕却被拽住,未及反应,便落入艾山坚实温暖的怀抱。 “月纯,和我在一起吧。”艾山的声音隐忍而恳求,他的隐忍让杨月纯无法责备他,他的恳求令杨月纯无法拒绝他。 “可是,你还小。”这个年纪的男孩自尊心很浓厚,杨月纯不想伤害到他。 艾山抓着杨月纯双肩,大小立见分晓,肩膀上的力道加重,杨月纯感到一股泰山压顶的气势袭来,眼前的是堂堂八尺男儿,处在变声期的嗓音略微沙哑:“我不小了,身材上我比你高大,道理上你懂得的并不比我多。” 艾山拖着杨月纯排队买头啖汤。她没见过这样强硬的艾山,不敢说不,也因为他突然的告白弄得找不着南北,由着他像牵个小孩一般牵着自己。 季府的气氛与往日不同,杨月纯没察觉到,她在想着如何跟季扶昙交代她和艾山的事情。 艾山常年习武,对周围的感知很敏锐,他牵着杨月纯来到前厅,果然父亲、母亲、奶娘和姐姐都在,杨月纯不动声色地松开手,季扶昙示意她过去,她老老实实走到季扶昙旁边站定。 季孟不怒自威,赫然道:“艾山,你怎么和月纯一起回来了?” 杨月纯想说些什么,季扶昙拉住了她,叶染已也对她使眼色让她不要管。 艾山什么都不怕,只怕牵连到杨月纯,他思索着开了口:“我担心月纯的安全,跟着出去了。” “啪……”一声脆响,艾山脸颊瞬间升起五条手指印,他纹丝不动,好像挨打的不是他。 季孟怒极:“混账,你都做了什么……啊?那蔡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让月纯以后怎么见人?怎么找个好婆家?她是你奶娘的女儿,怎么就成了你的童养媳?” “她不需要找婆家,家里就有现成的,我要娶她。”艾山知道瞒不住了,他也早就不想瞒了,趁机说出来,向大家挑明心意。 季孟一声怒喝:“畜生,上家法。” 季扶昙急了,她总觉得家法就是个摆设,没想到第一个用上家法的是一向懂事的艾山:“爹,不是说好好好跟艾山说的嘛,不要动家法啊!” “恬不知耻,不知悔改,多说无益。” 一条长板凳,艾山自觉趴上去。 季孟手握蛇皮鞭:“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错在哪,今后打算怎么做?” “艾山快跟爹认个错。”季扶昙蹲下对艾山说。 杨月纯也蹲下:“艾山,快跟季伯伯认个错。” 艾山笑笑,脸对着杨月纯,话却是说给季孟听的:“我不怕疼,我错在没有早点告诉你我喜欢你。” “拉开她俩。”小厮拉开杨月纯和季扶昙。 季孟挥鞭,重重落在艾山背上、腿上、屁股上,艾山再善于隐忍,可也没经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疼痛没忍住穿过喉咙,挤过牙齿,从上下两片薄唇间溢出,变作了闷哼声。 黑衣颜色加重了,吾日耶缇知道那是浸了血。她眼底划过心疼,季扶昙见她不舍,忙说:“娘,你快劝劝爹……” 吾日耶缇一惊,从心疼中抽身:“让他长长记性也好。” 蛇皮鞭打破了冬衣,棉絮像雪花一样飘散,艾山皮开肉绽。 季孟打累了,心也疼了,不想再打了,可艾山心眼实、嘴硬,不认错,季孟闭了闭眼睛,深深叹了口气:“把他关到柴房,不准吃饭,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放出来。” 夜里,吾日耶缇恍惚中睁开眼,看见季孟靠床而坐,轻声问他:“老爷,睡不着吗?” “艾山挨了打,在柴房里又冷又饿,会不会生病,明早还是放他出来。” 吾日耶缇倒是不担心:“艾山自小习武,身体底子好,况且,那几个孩子还不巴巴地给他送药送吃的啊。” 季孟觉得吾日耶缇说的话有道理,自己真是关心则乱,他苦笑了一声,躺下睡觉,却听吾日耶缇幽幽道:“我只是担心……他会变坏,他今日这样对月纯,来日……” “我想开了,你倒是又开始为难起自己了,艾山自出生就跟着你我,我俩的人品,他学个十分之一便是良善之辈。” “如果他真的像你一样,我当然不担心,但他确实破坏了月纯的好姻缘。”吾日耶缇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季孟道:“与其说是破坏不如说是阻止,而且是不是好姻缘,现在下结论也为时过早”,他顿了顿,说出自己长久以来心引隐约的想法:“依我看,艾山对月纯像是真心的。” “嗯?”吾日耶缇不解。 “艾山不愿意叫月纯姐姐,但和她相处时却甚是愉快,我以前觉得他年纪小,以为是我自己想多了,眼下看来他是真的喜欢月纯。” “天呐!如果是真的,这倒很好。”震惊之余,吾日耶缇又觉得艾山和杨月纯未尝不可。 季孟却泼她一头凉水:“只可惜月纯只拿他当弟弟看。” 柴房里有暖炉,有厚被子,装饭的木桶还剩下自己没吃完的饭菜,这些都是季扶昙送过来的,当时杨月纯就站在柴房外,伤口姐姐也已经处理过了,只是在这夜深人静的黑暗中,还是如蚂蚁啃噬般隐隐作痛,可一想到自己离杨月纯近了一步就忍不住弯起嘴角,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在这疼痛与喜悦中,艾山沉沉睡去。 一向嗜睡如命的杨月纯破天荒的失眠了,得知艾山说自己是他的童养媳,眼睁睁看着蔡志和因愤怒拂袖而去的那一刻,她真的恨死艾山了,他之前小打小闹地伤害自己就算了,可他在自己的对象面前这样陷害自己,杨月纯真的对他失望透了,觉得他不可救药。 看着他挨打,宁愿皮开肉绽也不愿意矢口否认自己错了,杨月纯不禁怀疑了,他难道真的想跟自己在一起,可她比他大好几岁,她一直都拿他当弟弟的啊。 过往的一幕幕纷纷浮现在脑海中,令她无法入睡,拼命想理清楚,可思绪纷乱,胡思乱想了一夜,季扶昙都起床了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道艾山要被关多久?”杨月纯问季扶昙,更像是在自问。 季扶昙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爹说了,要他认错了才能放出来。” 杨月纯暗道,没希望了,以艾山那爱认死理的性子,他怎么肯轻易认错。 季扶昙并不着急:“除非……” 杨月纯看着她:“除非什么?” “除非爹认为他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