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村子离的近,两里来地,牛春花大脚板走的快,没用上一刻钟就到了家。男人杨树平一早就烧好了热炕,就等着她回来好热热乎乎躺着歇息会儿。 男人是个疼老婆的,这些年都是这么过的,外头接生完回来,总是让她好好休息,啥活也不用她干。 夫妻俩个感情一直就很好,彼此有事也是有商有量,从来也不遮着瞒着,钱财上更是透明。谁挣了钱,得了物,拿回来直接摆在明面上。 今天也是如此,牛春花脱了鞋子,盘腿坐在炕上,喝了两口热水,就把刚得的接生钱拍到了炕上。 “看,这是刚得的——” 杨树平一瞅,道:“两块钱,这一趟没少给啊。老赵家这一胎得了儿子吧?”要还是个姑娘,可不能拿到这些。 “没错,你猜对了,确实是个小子。”牛春花长舒了口气,缓过劲儿了接着道:“不过,这钱可跟这没啥关系。” “嗯?咋会没关系呢,到底怎么回事?” 牛春花当即就跟杨树平把赵明玉高兴的找不北了,让两个姑娘给钱的经过学述了一遍,跟着道:“最后,你都想不到这钱会是谁给掏的。” 当时赵文多从外头进来,说要进屋拿钱,都把牛春花给弄蒙了。家里当爹的和年长的两个姐姐都没钱,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丫头竟然开口说有,说说这多惊奇吧。 “总不能是生了孩子的女人下地拿钱吧?”杨树平道。 “那倒没有,李翠珍生完了就累的睡过去了。”牛春花也没再卖关子,直接道:“是他们家的老三,那个叫赵文多的小姑娘,就是她掏的钱。你想不到吧?” “三姑娘,那才多大,十来岁左右吧,那个年纪正上着学呢,不上工不上班的哪里来的钱?” 杨树平直纳闷,他家的老二杨小萍就是差不多这数岁,别说挣钱了,整天在学校今儿个打架,明儿个骂仗的,猫憎狗厌的,不花钱都烧高香了。 “就是说呢,我也是不太相信,后头才知道人家学习好,考试得了第一名,学校给奖励的钱。你说说,人家这姑娘生的真是行啊!” “那你不是说,那赵明玉开口要给的是一块,怎么变成了两块钱了?”这换个人给就翻了整一倍去。 牛春花扬了扬脖子,不无得意的道:“那还不是你老婆我手艺好,接生接的稳当,人家一高兴就多给了。” 杨树平不接她的话茬儿,道:“可别显摆了,要是因为这个一开始人就给你两块钱了。” 牛春花神色正了正,道:“要我说,老赵家那几口子,就数这个三姑娘是个敞亮人,会虑事儿,人也嘎巴溜脆,说给两块钱就给两块钱,直接递进我手里,她爹赵明玉那么递眼神都没搭理。” “学习好能赚钱,那就是硬气,这话到哪儿都不错说。” 她哪只是学习硬赚钱硬,那拳头也硬啊,那回帮着薛玉凤堵道儿,都让她给揍完了。 昨天刚考了个鸭蛋回来的杨二姑娘杨小翠同学,躲在门后,迟迟没去上学。听着爹妈俩的谈话,提及到赵文多,还能回想起身上的疼,一张脸抽抽成了苦瓜。 牛春花并不知道给她的那个钱并不是赵文多学校给的奖励,那个钱发下来那天就连同票一起上交给了李翠珍,手上握着的是卖兔子野鸡得来的钱。因着不好同外人讲,就借了奖励的名儿,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 赵明玉本想着给一块钱就已经不老少了,没寻思赵文多拿了双倍,直使眼神都不好使,硬是没拦住,就这么把钱给了。 牛春花一走,本来想着说赵文多几句,大手大脚的不会过日子,两块钱哪那么容易能挣到,却叫她冷溲嗖丢过来一句:“你不是喜欢儿子吗,他不值两块钱吗?”给彻底浇灭了。 先前一个激动嘴就没了把门的,净说了大实话,算是把几个姑娘给得罪了。 其他姑娘还好些,顶多是一时半会儿的跟他话少了不爱放声,这老三可是不管那套,管他是不是她爹,说呛声就呛声,一点面子都不给。 好在知道她是个什么体性,冷脸横就冷脸横吧,少惹她些就结了。 还是怀里头的小儿子待人亲,多看看他,啥烦心事儿都没了。 不过,家里条件不咋地,现在又要大人补,小人儿养,这吃食上可得不能马虎,也该弄些油水儿的了。 “老大,你去跟罗盛利请个假,这两天不去上工了,在家伺候月子。回来顺便把你那未来的公爹叫过来,就说咱家今天杀年猪,让他过来吃肉。” 赵文英被这称呼叫的红了脸,她跟罗玉保的婚事虽说是打小就定下来的,可两人之间却并不常往来,没有一般小对象俩的亲近,提到对方都觉着不太好意思,仅止于此。 进了腊月里,也快近年关,队上的活儿按排的也不是那么紧了,这家里生子伺候月子也是件大事,罗盛利不是那不近人情的不知变通的,赵文英一说清楚,当即就批了假。 罗家那头,赵文英站在门口都没进去,就喊了声:“大爷,我家杀猪,叫你过去吃肉。”并没有提李翠珍生孩子的事,毕竟大早上的上门就说这个,不是摆明了要人家随份礼吗。 赵文英性子闷,在罗家人面前,更是腼腆。赵明玉没有特意提说上一嘴生儿子的事,她就什么也不多说,等着罗老憨过去了,自然也就知道了。到时候,罗家随不随礼,也凭他们。 “大早上的就过来叫人,知道的说是去吃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老赵家房子着火了,着急叫人去救火呢。”罗老憨的后老婆戴秀芬甩着围裙,拍打着身上的灰,抱了一抱柴禾进屋,准备做早上饭。 “说什么呢,明玉是好意,喊我过去吃肉,你瞎掰扯什么呢?”罗老憨吭吭了一声,背个手打屋里出来。 “我怎么就瞎掰了,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这么早过来叫你,不就是想让帮着杀猪吗。他们老赵家一水的丫头片子,哪个有那能耐,光是抓猪都够呛,赵明玉那齁喽气喘的一个人指定不行,不把你叫上那肉都吃不嘴里去。” “可行了,少说两句。”罗老憨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大实话,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 赵明玉这个亲家,那是个什么体性,他还不清楚吗,‘吃有味儿的,干活省劲儿的’,得便宜行,吃亏儿的事坚决不干。 明明是叫他去帮忙杀猪,却只挑好听了说,那肉能是白吃的呀,不出力净干等着吃现成的能行? 两个人也相处了多少年了,又是儿女亲家,不去计较那些,最终是会吃肉,那就行了。 赵文英被戴秀芬这顿抢白的垂了头,语言笨拙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爹确实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凭着两家的关系,帮忙杀个猪不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吗,更何况,还是要留着吃饭的呀。 戴秀芬斜眼剜了她一眼,最是看不上这赵家老大,憨了咕叽,笨不哧咧,一点儿也不灵透,长得还不好看,皮肤黑,个子矮,没一点儿招人的地方。 偏偏还和前窝留下来的那大小子定了亲,用不了多久就得进这个家门。再跟眼前儿这么一杵,光瞅着就够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