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项便是滑轮,虽然桂枝和向大鼻的约定已过了三年之久,但这三年,向大鼻几乎什么都教给她了,除了这个滑轮。也不知老家伙是想吊胃口还是怎的,但桂枝决定,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学到这个。 不然的话,自己的舞步总是局限,无法达到灵动的状态。 去北瓦这件事儿,桂枝自认为隐藏得很好,实际上张梅香对于她的行踪了如指掌。霍弘每日都会向张梅香汇报,而一开始桂枝还是小心翼翼地离开教坊,现如今,她亦可大摇大摆地出门去了。 因为之前身着女装偶遇过泼皮无赖,所以桂枝便想了个法子,将头发挽起,穿上一身男儿装。 这段时间张梅香偶尔会入宫去,但无论她去不去宫里,北瓦桂枝是一定要去的,除了学艺之外,还要照顾小七。 用过昼食后,桂枝仍旧在舞房内练舞,三姐妹她们如约而至,瞧着现如今已经领先她们不知多少的桂枝,三人心中只有惊愕,除此之外,便是羡慕。 几人结伴练舞,直到傍晚才各自散去,三姐妹选择回房休息,而桂枝的一天这才刚刚开始。 换了男儿装扮,桂枝悄悄地走出庭院,来在前厅看到了正与柳掌事争论账本的良叔,她偷偷一笑,迈步出门。 下一秒,霍弘便是从门框后走出,轻叹一声跟在其身后。 因为异地商贾入临安,故这几日临安夜间更为热闹繁华,御街之上几乎人满为患,更别提小街小巷了,水泄不通! 桂枝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北瓦向大鼻的住处,刚欲敲门,门便被打开。 “走啊,吃酒呗!向老大,你愣着干啥呢?” “来了来了!”一群北瓦常见的街边小伙儿成群从向大鼻家走出来,一眼瞧见这门外之人,便是一愣。 “唉!向老大麻利点,冤家来了,待会儿可不好走啊!”几人笑着站到一旁,上下打量着桂枝。 他们倒是不知道桂枝乃女儿身,只是觉得领头人向北都对这人颇为恭敬,肯定是个有权有势家里的小公子,是以不敢轻蔑。 闻此,院内向北跑了出来,一脸惊喜。 三年时间,小男孩也成了幼学之年,只不过向北并未入学,而是选择了在街头广结好友,拉帮结派,现在北瓦之中,这个“小儿帮”倒也有几分能耐,帮人讨债、惩恶扬善,甚至还得到了地方官府的夸赞,只不过是口头的,并未有何奖赏。 向北身子窜得快,原先和桂枝相等的身高,现如今已高了对方半个头,瞧着似是和成年人没什么区别了,再加上这小子生得黢黑,一身腱子肉,活像个长臂猿,所以“猴儿北”这个绰号,在北瓦相当响亮。 可外人不知,这向北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愣货,却是对这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公子”恭恭敬敬。 “你来啦!我这正要出去呢,这段时间你来得太早,得有好几日不见了吧?我一般这会儿都在街面儿上,这不,一群弟兄们等着俺帮忙架势去呢!” 向北说着,竟然畅怀要抱上来,然而桂枝一嫌弃,只是抹了个身儿便逃过一“劫”。 “我来寻大鼻子,他人呢?”桂枝白了一眼向北,开口问道。 向北见计划落空,倒也不气,指了指屋里,他笑道:“院儿里呢!天天就是那点事儿呗!吃醉酒了睡,睡醒了吃酒!他听你的,不行你劝劝他,让他少喝点,咱是劝不住!”说完,向北便是和三五好友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桂枝叹了口气,迈步入门后将门合上,走入庭院内第一眼便看到了小七。后者此时正站在石桌上,高抬着颈部,盯着昏睡中的向大鼻。而向大鼻则早已不省人事,手边还零零散散地摆着几个空的酒罐。 “大鼻子!”不知喊了多少句,桂枝都感觉嗓子有些脱力了,向大鼻这才稍微苏醒一些。 “何人喧哗,我手中青龙、偃月,直教他劈作九段!哇呀呀呀……”向大鼻坐起身,披头散发,唇歪嘴斜,拎着他手中酒壶,双手作握刀状,竟来了一段杂曲儿中的片段? “啪!”见他动静颇大,桂枝还未反应过来,小七却是一翅轮圆扇了过去,将向大鼻扇得头晕目眩反身趴在长凳上。 桂枝哭笑不得,安抚两下小七之后,将糕点拿了出来,小七似也对向大鼻没什么好感,于是往后稍了几步,这才开始吃糕点。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糕点喂完了,向大鼻也缓过神儿来了,“呜呼哉!疼……”向大鼻缓缓侧过身,正面躺下。 “若你再多饮些酒,怕是会疼得更严重!”桂枝将手放在他身前的酒葫芦上,发现是凉的。 “又不温酒,还嗜酒,不吃出毛病,才是怪事!”夺过他手中酒葫芦,桂枝叹了口气,给他端了碗茶来。 “脸疼……”向大鼻昏昏沉沉地念道。 桂枝并未搭茬,而是改了话题问道:“大鼻子,这都三年了,你要是没什么可教了,还是把轮滑教给我吧?这三年你的要求我可是都做到了,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闻此,向大鼻一个激灵坐起身,看了看眼前的桂枝,随后轻叹一声:“呜呼哉!怎料我有朝一日,竟也折在你这小丫头手中,老夫这一身技艺如今已被你窃去十之二三,若得师传承亦留名分也罢,又毫无端由,怎叫吾不痛心矣?如此便也罢了,尔先前还尊称吾一声大爷,如今却直呼吾名,可叹吾毕生心血,皆授予小白眼狼!心怎能不痛?简直痛心疾首啊……”向大鼻一边哭嚎着,一边眯眼瞥向桂枝,见后者并无反应,是以哭得更凄惨了些。 “好啦好啦,向大鼻子!才学了十之二三尔尔,你哭啼得像个小娘子一般,这传将出去岂不丢人?北瓦里谁还认你是大师傅?”杨桂枝叹了口气,随后强努笑意,将茶递给他:“来,向大爷醒醒酒吧?” “算尔良知尚存!”向大鼻撇着二八嘴,接过茶盏一饮而空,遂砸了砸舌头笑道:“丫头,这几日可是有大事儿要发生啊!” 桂枝抬了抬眼,有些疑惑,遂问道:“什么大事?” 向大鼻一本正经道:“莫看老夫我平日不管北瓦杂戏事,但也算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近日里不少北瓦街头知名的烟火师傅皆被邀请入宫,以吾经验判断,大概是在为什么盛宴做准备,而能动用数量如此之多的烟火师,宴会恐怕小不了……” 他沉吟片刻,捏着胡子看向桂枝:“身处京都教坊,又乃张大司之女,有何大事你会不知?” 桂枝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确实不知情,虽然她身处京都教坊之中,但平日里以练功为主、抚琴赋乐为辅,还得多修书画字帖,再让她留时间去做别的事儿,自然是不现实的,而且她也并不常见张夫人,昼伏夜出之下,对诸多事也并不了解。 见桂枝如此,向大鼻叹了口气,继续道:“京都教坊都不知此事,可锦绣教坊却已开始布局了!现如今,在这临安城内的,单论才女,锦绣教坊可完全不输你们京都,若那蓝衣未……哎!不提也罢,现如今锦绣教坊有一才女,据说姿色倾城,才貌双绝! 怕是这一回太常寺压根没想找你们京都教坊,故尔等不知!” 桂枝思忖片刻,这些事儿对她而言,其实也并非很重要。她明白自己的实力,若是太早拿出台面,还是漏洞百出的,至于单人独舞,更是遥不可期。 “我且问你,大鼻子,滑轮什么时候教我?”桂枝俏眉一挑将话题转了回来。 “啊这……”向大鼻轻咳两声:“老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教你便教你!只不过,你可准备好了?” 闻此,桂枝赶忙起身,坚定地点头道:“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