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刚刚都叫你了,你为啥不帮我啊?”王二丫捂着青紫的嘴角,眼神幽怨。 “你们俩小娃娃打架,我一个大人搀和什么?”王母正纳着鞋底,不以为意。 “可,可她都咬我了!”王二丫气不忿。 “那你就没动手”,王母抬了头,嗤了一嘴,“平时让你别欺负人家,你当耳旁风,这回受教训了,该!” “亲娘欸”,王二丫撇了撇嘴,满脸懊恼,“早知道还不如用旁的去换了呢,没准还赔不了一屉豆腐。” “现在明白也不算晚,这有些便宜就不能占,还有你那些腌臜手段,幸好没用在别家身上,不然这一篮豆腐都不够赔的!”王母说到这里就来气。 “真的假的?”王二丫闻言噤了声,被唬住了。 那她可不就亏大了,败家的事儿可不兴做! “娘还能骗你不成”,王母停了手,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跟别家孩子都处得好好的,怎么偏跟那小言丫头过不去呢?”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听到这里,王二丫理又直起来,“言曦她爹给起的名,说‘曦’是太阳希望的意思,听着就有文化,这多有劲,多好听啊?哪像我,二丫二丫的,难听死了。” “那咋办,你爹娘就这水平”,王母白了她一眼,听到动静前去开门,“大字不识几个的,你娘我还叫王三娘呢!” “谁啊?”王二丫昂起脖子。 “诶,小言呐,辛苦你又跑了一趟啊”,王母接了木板往回走,继续方才未尽的话,“想名儿好听啊?行,自己想法子去,爱改啥改啥,靠你本事。” “当真?”王二丫暗自琢磨着,“整个村就言家有文化,那我改明儿找言曦去。” “呦,现下又和人家好啦?”王母挑着眉调侃。 “她都拿了我家豆腐了,我再欺负她,那可不是跟自家生意过不去了嘛”,王二丫理是一道一道的,“大伯差不多要回来了,娘,咱该去县里了。” “行,把这头巾带上。” “丑~”王二丫试图反抗。 “暖和!”王母血脉压制。 —— 言曦回到家中时,就瞅见帝昭在灶膛前坐着闭目养神的模样。 “姐姐,你穿这么少,是不是冷啊。”言曦还以为她是在烤火取暖,一脸担忧地上前。 草木的余温烘得这里确实要比别处暖和。 帝昭揽了言曦一块坐下,低低地问:“往东,是哪里?” “往东走,是,是叶家村”,言曦搜寻着记忆,脱口后又想起一些事,赶忙补充道,“去那边要走上好一段时间,还要过一座桥,只不过,那里的人好像都不太待见我们的。” 言曦自己倒没亲自去过那里,知道的这些还是言父过节时被邀去写对联和福字回来后说与她听的,因而有些印象。 至于为何不太待见,有自己的一半揣测,也有一半历史的原因,言曦听父亲说过,他们这个村子里的人,根并不在这里,只是祖上闹了灾荒,没法子逃到这里,有了土地,还有充足的水源,也就定了居,在一个村子里,不同姓氏,原属不同地方的人各自为家,就这么过着。 而叶家村可不同,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从村头到村尾的人中,几乎都能攀得上血缘和辈分关系,是一个叶家繁衍了不同的旁支,逐渐扩大形成的。 据说,她们今日脚下的这块土地,原先也是叶家村的,只是当初流民太多,叶家村长也担心出了什么事,特地划了这块地给这些人,以桥为界,井水不犯河水,安置耕种,全看个人。 灶膛前的怀抱当真是暖和,言曦感觉到自己似乎回到了一家三口都在的日子,烤着火,等吃食,听爹爹讲着外边地故事,将自己知道都一一说了,丝毫没有保留。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好,我知道了。”帝昭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灶台前。 “是鱼汤好了吗?”言曦跟来,两眼晶亮地抬起头。 帝昭揭了盖,一股蒸腾的热气裹挟着鱼肉的鲜美和豆腐的醇香铺面而来,原先清澈的热水此刻已经吸饱了从鱼肉和豆腐中滤出的营养汁液,融为一体,变成奶白的汤汁,最上方,还有薄薄一层细密的油花,黄白相称,眼里心间也透着暖意。 “哇!”言曦只看见热气蒸腾,鼻尖和鲜香撞个满怀,不由惊叹。 “尝尝。”帝昭盛了一勺,晃凉些递给她。 “好好喝!”言曦迫不及待地咂了一口,温度刚好,融合和豆香的鲫鱼汤多了几分厚重感,虽是一入口,好似无需吞咽就丝滑地进了肚里,但汤汁包裹舌尖沉淀下来的质感也不会让口中无味,反是越品越香,越品越暖,让人想要把一大碗的汤汁接连喝尽,温暖肚肠,鲜香回味。 一碗热汤进了肚,言曦神情飞扬,止不住地点头夸赞,似是将这一月中的阴霾都一扫而尽了。 “那便好”,帝昭将锅盖重新盖上,揉了揉言曦乱糟糟一片的头发,随后朝门口走去,“叫你娘亲一道用吧。” “嗯”,言曦脆脆地应了,眼看着帝昭就要挑起竹篓,连忙跑去拽住她的衣袖,“姐姐,你是要去叶家村吗?” “是。” “那,那你以后还会来这里吗”,言曦满眼期盼,语气恳切,满是崇拜和感激,“姐姐是好人,若是不想给我换鱼,老早就能走了,可偏偏在河边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还正好捉了两条鱼,分明是特意给我留的!” “好人?”帝昭斟酌着这个用词,垂眸掩去眼中神色。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般形容她了。 “你抬头。”帝昭忽地开口。 言曦闻言没有半点迟疑,忙凑上前,迎面却被糊了一脸粘腻,神情错愕,愣在原地。 帝昭露出得逞的狡黠的笑:“下次这般轻信一个陌生的人,可要不得。” 言曦被晃了眼,只觉面上一阵冰凉,似懂非懂,回过神来后,望着已经远去的挑着竹篓的背影,也顾不上这些了,往前追了几步,大声发问:“姐姐,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或许吧。” 晨风送来回应,如同它自己一般,飘渺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