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不大，小巷深处，也有两间卧房，若是供一家子人是住不开的，略显拥挤，但只一人倒是显得宽敞许多。 院中只一口井，一棵细长枝干的桂树，树叶繁密，攒聚在一起，其余皆是尘土，连晾衣的麻绳都未系上，少有人居住的痕迹。 宅子里简洁的很，除了最基本的家具桌椅外并没有添置旁的东西，入目通透。 两间卧房只用上了一间，剩下的四面空荡，前租户显然还未来得及利用起来，只停了一辆市集统一规格的木车，再无旁物。 阮姒带帝昭进来的时候，前租户张婉正跨坐在门槛上，两眼望天，神情颓废。 听见动静，瞧清来人，张婉眼前一亮，忙迎了上来。 “好姐姐，我这也刚租没几天，先前自己着实冲动了些，一口气租了半年，现下根本没法子做营生，只想着回去了，还望姐姐再帮忙说和说和，让房主能够通融一二。” “这宅子的主人同你约好后便上京寻亲去了，根本遇不上，这我可帮不了你”，阮姒摇了摇头，将道理一一说明，“先前你着急上头的时候，我便提醒过你，可暂住客栈几日，再做打算，你一心认定这营生可做，硬要定下契约，我也没理由拦你，现下又换了种想法，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张婉闻言收了手，正要重新坐回门槛上，余光瞥见阮姒身后还有一人，迟疑： “这是？” “这正是我要同你说的”，阮姒露出了微笑，殷切介绍，“虽与房主说不得但同你这个现租户还是有的谈的，若是找到合适之人再与她另行定下契约，将宅子转租出去，你这事情就解决了，先前我一直没回你消息，便是这地段租金，租户难寻，现下这姑娘倒是有意于此，你不妨同她商量。” 张婉闻言大喜，忙领着帝昭将宅子的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单调的布置也硬生生地能说出朵花来。 “姑娘觉得怎么样？” 看了一圈，张婉忐忑发问。 姬浔早在进门的时候，便跳到了地上，到处嗅闻，似乎在分辨陌生地点的气味，最终只在院子里溜了一转，轻轻一跃，卧在歪斜的枝干上，绿叶遮掩。 “可。” 帝昭点了点头。 “那就好”，张婉松了口气，高悬的心降至半空，还剩一半未定，小心开口，“这宅子我是花了一两银子租的，也没住几日，宅内布置都没怎么动过，您看，这价钱，多少合适？” “我若是现下租了，即刻便能入住？” “那是自然”，张婉指了指卧房的包袱，“我行李都收拾好了，只要您应下来，马上走人，绝不多添麻烦。” “那木车——” “哦哦，那个啊”，张婉挠了挠头，这是在蓟县通用的，自家那边也不兴这个，但平白丢了也怪可惜，“我，我也一块带走吧。” “我是想说，若是用不上话，不如一并卖与我。” 帝昭先前打听过了，这蓟县的美食集市，一辆木车便是一个摊位，两者数量相当，且都需登记在册。 若是初来乍到，想到里面做生意，首先便要登记摊位，若有富余才会批下，近期摊位流动甚多，这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有空位之后，方可排队领取木车，木车自费，不予退回，木车虽与摊位是绑定的，但地点并不固定，只能保证进去之后有空位，是好是坏只看个人造化了。 生意红火的，自然犯不着发愁，相反生意惨淡的，要这摊位也无甚用处，因而蓟县一直都有木车摊位私下交易的情况。 想买的，能实惠些，图个方便省事，要卖的，虽然略微亏损了些，但好歹能止血。 帝昭同张婉说的，正是此意。 “姑娘也是来做生意的”，张婉一听便反应过来了，语气亲切许多，“当然可以了，还省了我一通功夫，再好不过了！” “不知姑娘是做什么吃食的？” 张婉眉眼微抬，探问道。 “还未定下。” 这是实话，修行如此，也无法定下。 “那”，张婉迟疑了一瞬，还是开了口，“我虽是急着出手，但也不想姑娘和我一样，还未打算完全就一通支出，现下只想着能回些本，姑娘要不再，考虑考虑？” 更何况，张婉见帝昭这身装扮，也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的，一两银子，可是笔不小的花销和冒险。 “无妨”，帝昭早就想过了，她摆摊做吃食，本也不是为了银钱，只是看中这里人口流动，重复者少，暂居于此，图个方便，横竖是不亏的，“有话直说便可。” “嗐，我这不是想着，要是姑娘要做的吃食的用料中，有我的那类食材，厨房里也囤了不少，要是需要的话，也省的我再费功夫了。” 张婉只想归途中减去些份量，东西带的自然是越少越好。 “对了，你住来这些时日，我竟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吃食的，怎得就大受打击了？” 阮姒插了一嘴。 “嗐，别提了。” 一想到这事情，张婉就郁闷不已，当初满是信心来的，现下却两头犯难，不过都要离开这伤心地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就是这个”，张婉进了屋，取出一袋包裹出来，摊开在两人面前，揭开上方的油纸，是一条条带着浓郁辛辣气息的面筋，“我们那边叫辣干子，面粉豆皮都能做，吃着可香了可过瘾了，可不知道为啥，来了这里都没几个愿意尝的，连路过停都不愿意停下！” 说着，张婉用竹签利落地穿了两串，递了过去。 “这什么味道？” 阮姒别开脸打了个喷嚏，眼眶湿润。 “你看你看，都是这反应！” 张婉鼓着腮帮子，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态，内心已经从最初的激情澎湃，变得有些麻木。 “我试试。” 阮姒不忍驳了她的好意，硬着头皮咬了一口。 闻着微冲，舌尖尝了更甚一筹，仿佛被火钳烫过，放在嘴里的哪个位置都不合适，咀嚼间，偶有火辣的滋味和嚼劲的感受传来，还未来得及细品，顷刻强烈的灼烧感便蔓延了整个口腔，直通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