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其他人动手，基尔亲自上手将展开的多层防护布简单披在了木制假马上。 稍微规整一下，让木头假马披好身上的‘新衣服’。 随后，有学徒从旁边的马厩铁匠铺里拿来了一把铁匠锤，还有一个调整火炭的金属粗铁签。在斯科特先生的示意下，拿着铁匠锤的学徒双手高举，吆喝一声便朝着前方的假马身上砸去。 咚！ 一声较为沉闷的响声响起，基尔因为站的很近，所以看的非常清楚，铁锤一下子敲击上去的时候，被攻击地方的多层防护布有一个向下的凹陷。但很快，随着铁锤被反震力弹开，那个凹陷的地方很快就又变回了原样。 基尔开口叫停学徒的接下来动作，他亲自掀起披在假马背上的多层防护布，检查底下木头假马的损伤。 出乎预料，被铁匠锤重重敲打的地方，木头表面并没有任何凹陷。 一丁点都没有。 “很神奇！肯特工匠，你的这个东西很神奇啊。” 基尔赞叹了一句，随后放下手里的多层防护布，挥手示意学徒继续。 这一次，学徒双手捉住粗铁签的末端，随后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向前冲去，将手中握持的粗铁签尖端扎向了假马的侧面腹部。 嗤——咯吱吱。 粗铁签先是戳刺开了多层防护布的表层，随后陷入了底下其他材料的迟阻中。重重的一击，最终只扎进了一个小小的孔洞。 当学徒将粗铁签向后抽出，基尔便走近脱下手套，用小拇指往粗铁签扎出的孔洞里伸入。 很浅，而且里面受损比外面更轻一些。 “很好。”基尔脸上带着笑意称赞着。 “接下来，让我们看看对于利器的切割防护能力怎么样？” 基尔话说完，斯科特先生挥挥手，立即就有人拔出腰间随身的匕首，想要上去切割挥砍多层防护布。但基尔伸手制止了：“不是，匕首能测试出什么？用这个来。” 他抽出腰间的长剑猎杀，倒持交给测试的那个学徒。 学徒呆愣了一下，便想伸手去捉，但斯科特先生突然笑着挤了过来，嘴里利索的说道：“既然这样，让我试试，基尔骑士，让我试试如何？” 耸耸肩，基尔无所谓，将长剑剑柄交给斯科特先生。 他自己不出手，主要是怕力量太大，不能很好的代表普通人的力道出来。毕竟让他用长剑猎杀重劈假马的话，他估计哪怕是有着这个新型多层防护布的保护，也是一剑就将马匹砍出致命大豁口的程度。 同等换到真马身上，这样一剑自然就能砍死一匹马了。 斯科特先生有了昨晚的经验，知道基尔骑士的随身佩剑很重，不仅需要两手握持——哪怕基尔骑士一直都是单手使用——而且还得站稳发力才能将剑提起。 “嘿咻。”他运足力量，将基尔骑士的长剑正握在手里，并且竖立在胸前。 “哈哈，大家看好了！” 他兴奋的大喝一声，将十多公斤重的长剑举过头顶，然后向前一个直直的重劈。 看他挥舞重劈时的脚步动作就知道，斯科特先生显然也是有练习过长剑武器的使用方法的，倒不是一个没有武艺在身的单纯商人。 砰！嘶嘶—— 长剑重劈，剑尖力道最大，在多层防护布上撕开了一道三厘米长的小口子，之后的声音则是剑刃向下撕开多层防护布表层的布料发出的声音。 虽然只是一下，但斯科特先生还是气喘吁吁，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过于兴奋激动的。 基尔走上前去检查，发现被剑尖砍中的地方只破开了多层防护布的第二层，这对总共有四五层厚的这玩意儿来说，不过是小伤而已。 而之后的剑刃切割，哪怕是基尔的长剑猎杀，也只撕开了它的表面一层。 倒不是猎杀不厉害，单纯就是斯科特先生力道不够罢了。 长剑猎杀本身就不以锋利见长，而是重量、坚韧、锋利度三者搭配基尔此时的力道，才能有着强大的威力。这里面几个要素是缺一不可，不然就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基尔骑士，你这剑？也不是特别锋利嘛。” 似乎有些犹豫，以及遗憾，斯科特先生眼中满是可惜，低头反复打量着被他重新拄着的长剑猎杀。 基尔笑了一下，知道斯科特先生的意思，他接过自己的长剑，这回他亲自使用。但这一回就不瞄着多层防护布的中间劈砍了，基尔挑了一个边角的地方，砍烂了也不打紧，材料损失不会很高。 “看清楚了，我使用时是什么样子。” 基尔单手握持着剑柄，身体下压，双腿前后分开，身子与披着防护布的木马三米远，但基尔猛然蹬腿向前冲刺，仅仅迈出两步多，身子就犹如出鞘的长剑，挺剑刺出。 砰！ 只有一声，在场众人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基尔一剑刺出，整把长剑此时大半都捅刺进了假马身体之中，表面的多层防护布就跟一层稍厚的纸一样，被刺开的裂痕与长剑的剑身宽度非常一致。 当基尔抽出长剑后，刚才被刺穿的多层防护布，竟然只有一条纤细的缝隙，不注意看都看不清楚来着。明明刚才整把长剑大半都刺了进去。 斯科特先生瞪大了眼睛：“是这样用的吗？不是，我怎么做不到来着？” “哼，看好了。”基尔话刚落，便贴着假马屁股，多层防护布的边缘处，重重的挥剑一撩，噌——，一道密集的切割撕裂声响起。 跟之前连砍带拖的连续声响不同，基尔这一击造成的响动密集且整齐，表现出来的，便是声音与实际破坏的不同了。 之前斯科特先生举剑重劈，都没有将多层防护布给突破了，最多只造成了大约一半的破坏损伤。但这一次基尔来就不一样了，一道二十多厘米长的整齐断口出现在了多层防护布的边缘。 就像是被刀子划开的纸张边缘一般锋利整齐。通过断口，可以清晰的看到整个多层防护布的内部结构。 斯科特先生一拍脸，觉得这样一对比，他实在丢脸啊。 对此，他只好嚷嚷道：“基尔，这是你的剑，它肯定听你才展现威力的！” 基尔耸耸肩，收剑入鞘，亲自摸摸被他砍开的裂口，嘴里不断地说道：“不错，感觉跟硬牛皮比起来，差不了多少了。” 同时他单手掀起放下，掀起放下，感受着多层防护布的重量：“比前者轻了一半有余，这样算起来，是一种很成功的防护材料了。就是这个厚度，如果最低只能这么厚的话，倒是不能跟硬牛皮一样做成人类使用的盔甲材料了。嗯马用倒是合适。” 听见基尔骑士的评价，肯特工匠抚胸行了一礼：“的确如您所说，这个新材料设计的时候，就是为马匹考虑的。那么，您看？” 基尔大手一挥：“那就用它吧，基本能满足防护的要求下，还能重量更轻，我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于是，舔血草的马用盔甲便确定好了。 由于工匠们已经仔细的量了舔血草身上的各项尺寸数据，所以之后的马用护甲，并不需要时时让舔血草等在这里。工匠们自会到工坊中，将护甲各项工作分开，谁负责什么，谁负责什么。只要按照方案设计，以及马匹的身体尺寸，明天东西做好后，便可以装在舔血草的身上。 “行了，基尔骑士，走，我带你到约定好的地方去看看。” 斯科特招呼一声，便让基尔将舔血草临时放在他们商会的马厩中，让基尔跟他走。 “是那个吗？” 基尔好奇的问道，同时左右转头，似乎想找出某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是那个，哈哈，你别左右看了，那地方又不可能在我们商会地盘上。” - 他们说的正是地下黑市，贸易繁盛的地方，自然会有着这样一个地方。不过不同的地下黑市，其负责的功能也大不相同。像是边境关卡地带，那里的地下黑市自然是以偷逃过关税的走私货物为主。而多恩镇这个商会控制管理的贸易兴盛地区，普遍收的各种税费不多，因此自然不兴在地下黑市中买卖走私货物这种东西。 而是盗匪手中的黑货，那些染血的黑货。 前一天某批货物还是某某商会的，但后一天便被盗匪在偏远商路上杀人劫走，随后那批货又被盗匪们以低价卖给了他们平日信赖的黑商们，这些专干此事的黑商便小批量的将被劫的货物弄回多恩镇的私人仓库中，又在这地下黑市中不暴露身份的将小批量黑货以正常价格或者低价再卖出去。 卖给谁？谁都可以。 如果运气不好，或者说好？被劫了货物的商会还能在这里低价将自己丢失的货买回来呢。 按常理说，商人们都是痛恨劫掠商队的盗匪，他们当然恨不得那些让他们损失人手资源财富的盗匪们统统死光，然后将自己被劫的货物抢回来。 但他们做不到此事。 在不考虑商会请动领主军队搜山筛林的情况下，他们做不到此事。 一切都是讲成本的，商会行商更是如此。 一条商路上的贸易，从来都是在几方势力的长久对抗之中，达成一个众人都较为满意的平衡状态。 以如今的条件，无人的野外商路可能没有盗匪吗？不可能的对吧。所以在有盗匪劫掠商路的情况下，一种对盗匪少量有收益，对商会可以大量回本资源的灰色行为，便在多年的摩擦对抗中，正式被纳入了多恩镇的暗面地界。 商人们允许盗匪有一条可以出售被劫货物的渠道，从而将原本会被放烂在盗匪老巢中的那些货物物资，能重新利用起来。而通过位于多恩镇的地下黑市，许多商会也能回收他们在商路上原本失去的资源。 当然，其中损失最大的，当然是那些没有妥善武装保护的小商队小商会了。 多恩镇的大商会，不仅在商路上损失较小，而且还能通过他们间接管理的地下黑市，低价榨取中小商会的货物资源。 - 此时基尔跟着斯科特先生穿行在他的商会建筑里，随后大致来到了‘燃炉’商会的后门地区一栋连着后门的建筑中。这个建筑周围都是遮阴的高大乔木，树底下还似乎是特意搞了许多专门遮蔽视线的蔓藤花架，因此基尔和斯科特先生两人从外面来到这个建筑里的时候，并没有人可以看到。 “这里是干什么的？这么神秘。” 基尔左右看看，被重重遮挡的靠着后门的建筑，作用似乎很奇怪，这里有着一辆马车，马车很是普通，但驾车的驭手马夫却在室内都带着蒙住脸的斗篷与遮脸布。 如果是在外面街道上，碰见这样一辆普通马车，以及遮住脸的马夫驭手，基尔是看都不会再看一眼。但这样的组合出现在这里，就很奇怪了。 马车不仅普通，而且还在勉强坐四个人的车厢上，没有常见的木制开合车窗，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有没有坐人，坐了几个人。同时里面的人似乎也无法看到马车外面。 面对基尔的疑问，斯科特先生解释道：“这是我们商会的人专门去地下黑市的工具。你知道的，身份嘛，我这个身份去那里不太合适。” 基尔了解，斯科特先生是商会联合在多恩镇上的主要管理人员之一，而地下黑市听起来不是商会联合搞出来的东西，他们去，自然不太合适。 紧接着，斯科特先生便从室内挂在墙上的一排宽大黑斗篷中，取出了两个。一个大小适中的，他自己穿在身上，而另一个高大一些的，则交给了基尔。 这东西非常宽大，同时黑色斗篷上没有任何能显示身份的表示，将斗篷宽大的兜帽戴在头上后，带有面部遮挡的兜帽，只能大约露出眼睛的部分，其他都被遮掩在了黑色的斗篷之下。 斗篷的底部也比一般的斗篷更长一些，下摆甚至能贴地将使用者的双脚遮挡起来。 而斗篷双手的地方，则各有一道遮掩起来的开口，方便双手从斗篷内向外付钱或者拿取东西。只露一双手，其他的部分都可以遮掩在黑色斗篷下。 为了方便一些人手上的戒指和独特纹身，这个屋子内的一个小桌上还摆放着一些成对的宽大棕色麻布手套。 虽然基尔没有戒指和手部纹身，但他看带着不少名贵宝石戒指的斯科特先生都戴了一双手套，他便也戴了一双。 “所以，每个人都遮掩自己吗？” “咳咳，是的，不止是想要买些什么东西的人，卖东西的人也会如此打扮。大家最好不要知道那些货是谁卖的，又是谁买走了。咳咳，都是些摊开了会死人的事情。” 斯科特先生边说边特意咳嗽，将自己的嗓音变得更为沉厚起来，熟悉的人自然还能听出是他，但交往不多话，一般人是听不出这个声音的原主人竟然是多恩镇商会联合的高级管事之一。 “你变声了，哦也对，正常正常。” 基尔反应过来，随后他问道：“我用不用也故意变个声？” “你就不用了，反正认识你的人也不多。” 两人很快收拾好，打开载人马车车门，坐了进去。 马车内部颇为漆黑，因为没有一处开口，外面的光线根本就进不来。而且空气也较为气闷。当然，这里只有基尔他们两人，短时间也没什么问题。 斯科特先生似乎是非常熟悉这里，摸着黑不知道扳动了什么，随后两对相对着座椅中间顶部，一个小小天窗被打开了。 这时候外面的少许光线才从这个小小天窗照进马车内部少许。 虽然不多，但足够让坐在椅子上的人看到周围东西了。 车子里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只有靠向驭手一侧的椅背上面，有着一个小铃铛与一个挂绳。 看基尔注视那两个东西，斯科特先生解释一下：“咱们准备好了，就拉挂绳。外面的车夫就带咱们去地下黑市的某个入口。当然，马车会先在镇子上随意转转，然后再去。” “至于另一个，则是到地方后，车夫拉动他那边的一个挂绳，咱们这里的铃铛便会响，告诉乘客地方到了。” 基尔疑惑的问道：“可之前穿上这身黑斗篷的时候，那个车夫也在屋子里看着咱们。他是你们商会的人吧？我倒是无所谓，就是好奇你们平常是怎么运行这一整套东西的。” 斯科特先生将手从斗篷前面口子伸出，摆了摆：“不是我们商会的人，是第三方，那个地下黑市管理势力安排的人。所以这地方才安排在后门，远离商会其他建筑。” 说着，斯科特先生伸手拉动了基尔身边的挂绳。 他的语气有些沉闷：“至于安全也不用操心。车夫，那些车夫。都不会说话的。” “为什么？” “嗯，他们的舌头被割掉了，同时不识字。” 基尔听到这话，眯起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