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冬扬一步步走进大厅，看到盛宴宴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盛宴宴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祁冬扬蹲下来环抱住她，小姑娘的头埋入父亲的脖颈，祁冬扬感觉到脖领处的衣料有些发热。 “爸爸，妈妈死了，是吗？” “宴宴……”祁冬扬是真的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开口了。 “爸爸，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这是妈妈要我告诉你的话…… “我和妈妈约定过……如果某天我收到了大量新的相册……就是妈妈的死亡……我知道……只是我忘了…… “爸爸，我们都没有做错任何事……真的……妈妈真的告诉我了……” 盛宴宴主动搂住了祁冬扬的脖子，祁冬扬这个父亲无声沉默中也抱紧了女儿。 “宝贝，我知道，我相信。因为妈妈也这样告诉爸爸了。宴宴，你要看妈妈写给你的信吗？” “不要……太早了……我会忍不住闹人的……” 宴宴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伤心，几个长辈纷纷聚过来围着安慰她。 “宴宴，是爸爸欺负你了吗？我们打他！” “奶奶……不是的……是我和妈妈约定了……我知道妈妈死了……爸爸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不要打爸爸……” “哦，宝贝不哭了，奶奶不打爸爸了，你别伤心。”池嘉给祁冬扬使眼色，示意他快哄孩子。 【不用，让宴宴哭吧。】 年轻的父亲最终也没有制止女儿的嚎啕大哭。直到她归于沉静，祁冬扬缓缓开口。 “宴宴，妈妈生前也想和你一起去旅游，我们约定好了。她一直想陪你坐飞机，去看海。所以，这次旅游我和你爷爷奶奶和你姥娘姥爷一起去怎么样？还有你舅舅等一大群人呢。” “好。” 小姑娘横卧在祁冬扬的手臂里，“爸爸，我还是好想妈妈……” “那就哭吧。” “呜——呜——”压抑呜咽的哭声从祁冬扬的手臂上传出。 过了一会儿，渐渐安静。 小姑娘睡着了。 铃声突然响起，祁冬扬压着抻着手，勉强手臂去够茶几上的手机。 “喂。” “你好，我们是闪远证券……” 祁冬扬果断挂断，垃圾电话浪费时间。 “爸爸，你这样很像妈妈。” “宴宴，醒了。” “嗯，爸爸，我下去了。” 小姑娘从怀抱里挣脱开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爸爸，妈妈接到电话，总是会这样，刚说了一句，就立刻挂断了。 “爸爸，水壶在哪啊？” “宝贝，爸爸给你弄吧。” “我想自己接。” “走吧，爸爸带你去。宴宴，那妈妈的手机会发出声音吗？比如铃声。” “不会，妈妈手机是静音状态。” 静音？ “对了，爸爸，妈妈的手机在你这里吗？” 祁冬扬突然一愣，他不知道，他还没有问过盛文霁。 “抱歉了，宴宴，爸爸不知道。” “舅舅肯定知道，爸爸，你帮我给舅舅打个电话。” “好，宴宴，你不接水了吗？” 小姑娘突然回头，举着杯子杯盖眼神诚恳地看着祁冬扬。 “爸爸，你先打电话。爸爸……” 看着父亲拨通了电话，盛宴宴才转回去重新给自己倒水。 “喂，文霁哥，盛梓晴的手机还在吗？” “今天下班后拿给你，我另给你发消息。” 接完水的盛宴宴抱着杯子已经跑到了祁冬扬身边。“爸爸……” “是宴宴吗？把电话给宴宴。” “舅舅，我想你们了。”祁冬扬瞧着女儿灵动的生气，总是会在脑海里想像着如果盛梓晴还在的样子。 【是吗？想妈妈了，那宝贝在妈妈脸蛋上盖个章。】 “舅舅再见。” 小姑娘试图把手机递给身旁的大人，却看见他呆愣在原地。“爸爸，你怎么了？” “哦，宴宴，没事。” “爸爸，你是不是和宴宴一样，都在想妈妈？” 祁冬扬点了点头。 “我们去外面散步，宝贝，你给爸爸讲讲好吗？” 一大一小慢慢在走，绕着庄园半山的那条路溜达着。小的身上挂着水杯，大的那个衣服口袋鼓鼓囊囊。 “宴宴，在你见到我之前，你有羡慕过别人吗？因为别人都有爸爸。” “爸爸，我可没有羡慕过别人。别人倒是都很羡慕我。因为妈妈和舅舅每天都亲自来接送我。” 祁冬扬突然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这个问题，他不懂。 可他明白，现在才是自己这个父亲真正要和女儿长久相处的方式。 从此之后，他们的人生只能自己来走。 可他们的人生纽带，是由盛梓晴铸造的。她无法被取代，无法被斩断，无法被磨灭。 “爸爸，你不懂吗？” “是，宴宴，爸爸真的不懂。” “哦，我赢了！我胜过爸爸了！” “盛宴宴，你欺负我！” 两个人在山路上追逐起来。 “爸爸！” 小孩子脆脆生生的呼喊在广阔的山间里悠长清远。 祁冬扬忍不住同样这样回答着她。 “怎么了？” “爸爸，你是不会懂的！” “你给我站住！” 这对打闹的父女终于停歇了，盛宴宴躺在地上，摆出一个“大”字，祁冬扬也躺在她的身边，同样摆出一个“大”字。 “呼——” “呼——” “宴宴，刚刚那一瞬间，我好像把你妈妈忘记了。她会生气吗？会伤心吗？会愤怒吗？你会不舒服吗？” “爸爸，我觉得妈妈会很开心。妈妈说过，她的人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止。如果某一天她死去了，我不要因为她而停下。 “爸爸，我们继续跑吧。” 盛宴宴从地上翻身而起，往前跑去。 盛梓晴，你和宴宴一直都这么精力旺盛吗？ 祁冬扬只好翻身跟上。 “宴宴，你和妈妈也这样拼命运动吗？” “不，只是我想大声告诉妈妈。妈妈！再见！盛梓晴！再见！” 看着盛宴宴自由呼喊奔跑的背景，祁冬扬忍不住默默无声模仿着女儿的呼唤。 我爱你，但我不会停留。 盛梓晴，我现在好像懂了一些你。正如我懂了你曾深夜看过的那集单元剧。 “舅舅，好久不见。” 儒雅的大帅哥靠着车门低头浏览手机。听到宴宴的声音时，他瞬间抬头，主动蹲下来张开双臂。 盛宴宴扑进他的怀里。 “宴宴，好久不见。” “舅舅，姥娘姥爷想我了吗？” “他们都很想你，他们现在和你一样。” 祁冬扬走上去和盛文霁说话。 “文霁哥。” “祁冬扬，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你有什么忌口吗？比如过敏，甜辣……” “我……” 祁冬扬本想说随便，忽然想起了盛梓晴的各种习惯。 “我吃米饭，更喜欢咸口味。” “走吧，小公主，舅舅请你吃饭。”盛文霁的手轻轻揪了一下盛宴宴的脸蛋。 “舅舅，不许叫我小公主，我去坐爸爸的车了。”宴宴的小拳头已经捶打了好几次盛文霁的大腿。 祁冬扬好奇他们的相处方式。 盛梓晴和宴宴之间有这样吗？ “爸爸，你怎么了？” “宴宴，我只是很疑惑，你为什么不喜欢小公主这个称呼？”祁冬扬启动车跟上盛文霁的车尾。 “因为不喜欢。爸爸，你以后不许这么叫我。” 这是盛宴宴第一次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祁冬扬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点头表示了认可。 “好，我记住了。哈哈哈哈哈哈……” “爸爸，妈妈不是公主，所以你不爱她吗？” “咳咳咳咳……宴宴，爸爸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你现在突然问我，我会突然咳嗽。妈妈确实不是公主，但我爱她。她是不是公主，我都爱她。” “妈妈更是这样，无论我是不是公主，她都最爱我。我也是这样，妈妈不是公主，我都最爱她。 “妈妈说我应该最爱我自己，正如她也是最爱她自己。可我知道妈妈是在骗我，明明她就是最爱我呀。” 祁冬扬抬头去看后视镜里的盛宴宴，小姑娘已经再次睡着了。 【半荷山庄】 “舅舅，这里好漂亮啊。”看见喷泉水池的盛宴宴激动地跑了过去，站在水边瞧着石头底部游动的小鱼。 “文霁哥，你想说什么……” “宴宴知道了？” “是，她知道了。盛梓晴和她有秘密约定。” “我猜到了。我妹妹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或者说盛梓晴是个骨子里有些疯狂的人，疯狂到决心自毁的人。” 祁冬扬吃惊地朝着盛文霁看了过去，对面男人的眼神里纠缠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嫉妒。 “文霁哥……” “我开玩笑的，走吧。宴宴，走了。” “好。” 三个人的餐桌上点了很多菜，盯着中间的那个旋转的转盘，祁冬扬一直在想外面大厅里墙壁上的标语，“光盘荣誉，浪费可耻。” “文霁哥，好像点多了。” “嗯，最后打包。这是她的手机，这是手机号码和app密码，身份证……用完之后，请帮她注销各种app账户。 “还有，她第一个号码和盛宴宴的手表电话卡是亲情号。注销的时候，你顺便把自己的手机号和宴宴的手机号设置成亲情号吧。” “什么？” “这是盛梓晴和我的约定。占着号码名额别人没办法用，而盛梓晴是个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她会变态性地安排好一切。” “我知道了。” “还有这个。”盛文霁递过来了一张新的纸条。 【后天上午9:30，南城殡仪馆，雨泰寺公墓华文苑9。】 “我爸妈知道她不想要，但他们是不可能同意的。对了，花的是盛梓晴之前给我爸妈的钱。” 你之前还说，想省点儿钱，不买墓地。不好意思，你爸妈买的，花的还是你自己的钱。真不如你自己早点买呢，还能挑个自己喜欢的。 盛梓晴…… 盛梓晴…… 盛梓晴，我多想你能反驳我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