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经依旧躺在躺椅上,精神倒是显得比之前好些了,脸色甚至有些红润。 “王爷,您没事吧?”毛渊明蹲在了郑经身边,轻轻地问道。 “我没事……”郑经从脸上挤出来一些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和娘说是来探病的。其实我也知道……她就是关心我身后的事情罢了……” “王爷您别多想,保重身体要紧。” “不用安慰我……我也知道时日无多了……”郑经脸上依然笑着,轻轻摆了摆手,“你们不必担心和娘……她一介女流,兴不起风浪来……” 毛渊明心知郑经所言非虚,但毕竟是别人夫妻间的事,自己不好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走之后,你们还是要善待她母子二人,还有克壆和他娘……我知道她们,都不会和克臧争的……” “我们明白,一定让她们安享富贵,荣宠终身。” “对了,克臧呢?”郑经不见郑克臧,似乎有些疑虑。 “哦,刚才克臧说去厨房帮三娘准备茶点。不过,怎么去了这么久?”毛渊明想了想,发现郑克臧至少去了半个小时了,还没回来。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到门口,跟王守礼耳语了几句。王守礼立马显得神色慌张,摆手示意小太监在门口等着,又转身跑进屋里,急急忙忙说道:“不好啦,少夫人昏倒了。” 少夫人当然是指陈三娘,整个王府第三代唯一一个已经成亲的就是郑克臧了。 “少夫人昏倒了”这句话的信息含量太低,根本无法分辨出原因和程度,连时间、地点都没有。许纬辰和毛渊明对看了一眼,马上说道:“你在这里陪着王爷,我去看看。” “好,快去。” 说着,许纬辰转身直到门外,问小太监。小太监说,少夫人本来在厨房准备点心,少爷进来后,夫妻俩还说了几句话,不知怎么的,少夫人忽然就站立不稳,昏厥过去了,好在少爷在场,和另一个小太监将夫人架回世子府休息。 许纬辰听完,心里也不知是否严重,于是一路小跑直奔世子府。到了世子府正厅门外,却见郑克臧与马心如喜气洋洋,说笑着走了出来。许纬辰十分意外,连忙问道:“少夫人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好事呗。”马心如笑嘻嘻地说道。 “好事?莫非是……” “嗯,三娘有喜了!” “啊?!”许纬辰听到马心如这么说,自是喜出望外,转念一想,又问道,“那为什么会晕厥啊?” “嗨。前几天三娘的信期未至,就来找过我,我给她验了,果然是有喜了。因为克臧一直在王爷身边服侍,三娘怕影响克臧,让我先别说。” “嗯嗯,可我问的是三娘为什么会晕厥啊。” “你能不能听我先说完?”马心如把眼一瞪,本来黝黑的脸更显得严肃。 许纬辰无可奈何,只得说道:“好好,那我不说话,听你说。” “这些天三娘忙进忙出,要照顾府里的事情,间或还要去皇后那里服侍,女学堂那里林樱减了她的课,可她还是坚持三天去一次。忙起来,吃饭又不规律,所以有些低血糖。今天就是低血糖发作,才晕过去的。刚才回到寝室之后,三娘已经醒过来了,我让人赶紧煮红糖水给她喝,现在应该没事了。” “……” “你干什么?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没有,三娘有喜真是太好了。”许纬辰说道,“只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说完,所以在等你。” “哼!”马心如又狠狠地瞪了许纬辰一眼。 “许大叔,你们聊吧,我这就去禀告父亲。”郑克臧的开心写在了脸上,明显有憋不住的迹象。 “嗯嗯,你快去,王爷正等得着急呢。” 郑克臧连蹦带跳地走了。许纬辰便又问马心如:“你刚才说的都是真话吗?” “为什么这么问呢?”马心如有点惊讶。 “我是担心,你是在哄郑克臧高兴,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没有啦,神经别那么紧张。”马心如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看着许纬辰说道,“你怎么这么敏感呢。” “我?敏感?” 许纬辰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真的显得很多虑,或许是因为在前线的日子,神经总不能放松下来。 “怎么?又有什么心事?”马心如见许纬辰又开始前思后想,笑着问道。 “啊,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来王府是有前线的战报要告诉王爷,还没来得及说呢。你好好照顾三娘吧,我先走了。”许纬辰说着,转身往郑经的寝宫跑去。 马心如不由得摇了摇头叹息:“这么紧张做什么……” 陈三娘怀孕的消息立刻在王府里传开了,很快连皇宫里都知道了。皇后自己已经进入了临产期,还非常认真地嘱咐鲍婧要安排好陈三娘的孕产事宜,又派了恭嫔卢氏代表自己前往王府看望。 鲍婧自然不敢怠慢,又组织实习宫女到世子府照顾陈三娘。今年进入实习期的女生比去年又多了一些,因此选择也就更丰富,一些体型不佳、手脚笨拙的女孩子都没有取得实习的机会,直接被送去巧克力工厂干活。 许纬辰看到鲍婧的这些安排,又想起学堂的事情,便趁着晚饭的时候问鲍婧和林樱。林樱便说起,今年开始请了李因、冯娴等人教授女学生,效果明显比之前那些秀才好。这几位才女不但学问更好,也更善于讲解,而且没有男女大防,可以手把手教习书画,上一届甄选出来的十几个女生,在进修班学得很好,很有进步。 鲍婧又说起那十三个小太监,身体都已经康复,开始跟着王孝义接受训练。许纬辰便叮嘱鲍婧,除了学习宫中服侍后妃的技巧,还要让小太监们继续学习会算、跟着大太监出宫采办。鲍婧只是笑而不语。 马心如又说起,郑经听说三娘怀孕之后,心情大好,病情似乎也有所好转,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鲍婧便问,是不是这种就是民间常说的“冲喜”。许纬辰自然嗤之以“不科学,讲迷信”,毛渊明则觉得“信则有不信则无”。 又过了几日,府里的气氛好了很多,郑经虽然没有康复,但也没有继续恶化,每天能吃几碗粥,也能有三、四个时辰的清醒时间,和郑克臧说说话,甚至能听许纬辰报告一下前线的战况。 九江的战局继续胶着。虽然希尔根战死,岳乐出城作战的计划完全落空,但九江城防坚固,岳乐又颇擅用兵,而且手下的兵是以经验丰富的满洲老兵为多,因此强攻进展很慢。另外,项绍宽在军报中说,有消息从长江上游的岳州传来,图海所领的大军,正在与吴军马宝所部展开激战。 收到这份军报,军机处众人都觉得喜忧参半,好事情是马宝的吴军牵制住了图海的大军,使之无法顺流而下支援岳乐,坏处是如果马宝战败,那么吴军的防线固然要崩溃,明军的九江的合围也不得不放弃。 不过,心里着急也没有用,只能指望刘国轩们能尽快解决战斗。 同时,南线的军报也不断送过来。洪磊已经抵达韶关赴任,尚之信在收到儿子尚崇谧的信之后,也果然出兵进剿王国栋和尚之璋。战事看上去比较轻松,王国栋和尚之璋之前能够兵变成功,得益于许耀性格粗犷疏于防范,其实二人部下的兵不过一千多,其中不少还是广东籍士兵,不愿随二人投清,虽然有简亲王喇布派来的三千人马支援,但尚之信大军达到之时,手下的士兵就跑了不少。 尚之信倒也颇得用兵之道,到达赣州之后并不急于进攻,而是联络韩大任出兵,夹击清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