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带着他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一直到流沙长河的上游。原来往生的世界是完整、互相连通的，凯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又回来这里了。 他觉得精疲力尽，或许已经走了好几天了。他意识到这或许是小丑的计谋，恶意消耗自己的体力。于是后面的路换成僵尸举着凯斯，小丑在地上走。 这个地方越来越难走，僵尸也被碎石地面磨损殆尽。放眼望去都是凌厉的高山。远处一座山造型别致，如果不仔细看就当那是一处天然的险峻了。 小丑带他们穿过崇山峻岭，最后在“高山”脚下站住，凯斯才发现那并非只是一座山峰，而是古人精心搭建的石塔。许多石柱和拱门环绕，人工雕凿的迹象非常明显。因为质地与石山接近才隐蔽得这么好。 这座石塔拔地而起，抬头向上望尖顶耸入云霄，其高度或许二三十里都不止。越是接近脚下，就越发觉得这建筑体量巨大，堪称奇迹。和它相比，帝国的皇宫大殿不过是儿戏。 抬头往上看，山顶笼罩着一片螺旋形的阴云。这个地方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永远都是阴沉沉的天，看不出白天还是晚上。 “到啦，到啦！就是这里。” 到这里时，三个人全都筋疲力尽。万事通再也没有僵尸手臂的托衬，也只能靠双脚步行。 “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谁叫你砸我的箱子呢！终于走到主人的宫殿，我们现在爬上去吧。” “什么，还要爬到这个东西顶上？！” 凯斯崩溃地哭嚎一阵，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他连眼泪都没有了。 这座石塔四壁笔直，非常陡峭。唯一的通道是环绕峭壁的台阶，螺旋而上，最终抵达巅峰。 远看是一级一级普通的台阶。近看，每一级台阶都跟人一样高，爬一下都吃力，还要一直爬到顶？ 就更别说台阶的外延根本没有防护措施，或许高处的一阵小风能把人给吹下去…… 凯斯定了定神，凝视这座高塔，不知是自己累晕了还是别的什么，总觉得它微微地往一侧偏。 “妈耶，这不会是个斜塔吧！那等我爬到顶的时候脚一滑……” “不敢走？那拜拜，我先走了。” 小丑笑嘻嘻一路跑上去。 “别跑！” 凯斯当然不想死，拼了老命也要爬上去再说。小丑遥遥领先，他吃力地追上去。 翻身爬上第一级台阶，却发现万事通老哥站在原地发呆。 “怎么，你被吓到了不成！” “不，我只是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令我倍感亲切。” “哈？你以前来过？” 追问下去万事通就只是摇头。 “不记得了。成为血奴以后，我失去了绝大部分过往的记忆。再说，活着时候的事对我来说也不重要。但这里很奇怪，我肯定来过，而且这里对我来说‘很重要’。” “等我们上去就知道了，走吧！” 万事通翻身一跃，灵巧地攀上台阶。 “嘿！老哥你身手不错诶！” 凯斯惭愧地笑了笑，原来当上血奴还要这么大本事，他就没练过这种攀爬的功夫，平时最多是打打拳击…… 凯斯吃力地追上万事通。若要说那山峰有三里地高，那环绕的山道就是十倍的长度。凯斯心惊胆战地又爬了一天的光景，累得不行想睡一会，又怕掉下去摔个粉碎。 实在累得不行了，他趴在坡道上不肯动弹。向远处看，一望无际的茫茫树林，开满鲜红色的花儿。天际线则模糊不清，转动的流云令人晕眩。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 “我记得这里。” 万事通并不累，他又不是活人。他很乐意坐下来陪着凯斯休息。 “通天石塔。” “哈……真的通天吗？是不是我们现在在往生世界，等爬到这里的天顶，就直接回人间了？” 万事通又摇摇头，凌乱的记忆里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修造的时候，确实试图通向至高的天堂，但最后没有成功。” “也是。虽然已经离地二三里了，离真正的天顶还差着远呢！要我说，天顶离地面，至少一百里！” 万事通笑呵呵地点头。 “这种远古君王开工之前，应该先听听我的建议。修了这么高，又没修到天顶，不是白搭么！” “确实。后来失败了，修到一半时地基塌陷，石塔歪了，继续修造恐怕有整体倒塌的危险。” “喂喂，老哥你别吓我啊！这个古建筑还是烂尾楼？我看它已经歪了，可别在我爬的时候倒了啊！” “应该不会。这座塔已经伫立上万年而不倒了，你不会那么幸运压垮它的。” “想想也是。我的运气通常没有那么好。但……这么陡峭的高塔，以前不会有很多人从上面摔下来吧？” “我记得……修造通天石塔的人，最后都是从石塔上跌落而死的。” 万事通说得风雨不惊，凯斯却从脚趾头冷到了头顶。他虽然没看见什么失足者的尸体，却注意到石塔倾斜一侧的密林里，鲜红色的花朵更加茂盛。 “别说了老哥，咱们继续走吧。” 前面的路越来越窄，根本没有护栏。凯斯快要没信心了。好巧不巧，怎么这时候偏偏有个人正从上面下来啊！凯斯要哭出来了，“我绝对不会让路！” 那个人走到二人头上的位置时，停下脚步和小丑打招呼。原来小丑也累得眼冒金星，并没有跑多远。 “哟，老哥，你回来复命啦？” 那是个细眼睛笑嘻嘻的家伙，穿了一身异域风情的宽袍大袖，背着个小包，头巾遮着下巴。他和小丑很熟悉，热情地打起招呼。 “嘿嘿嘿！”小丑笑的声音非常刺耳。 那人又往下面一层瞧瞧，“哟，兄弟你也来啦！” 凯斯听到了比较熟悉的声音，仔细一看也一阵大喜，“哟，怎么是你！真巧啊！” 来的竟然是凯斯的熟人，这下他多少心里有底了。 “真巧，我的朋友还真是遍布地上地下！”凯斯很得意。 “这个绰号是细眼睛的家伙与我好些年交情了。以前小胡子喜欢养毒蛇，细眼睛就介绍了宠物店给我。后来王子需要咳嗽药水，细眼睛又介绍了药剂师给我。帮了我好大的忙！” 细眼睛颇有几分得意，“我为主人四处笼络潜在的客户。你们家的小胡子是个老主顾！” “哎呀，老弟你怎么不长记性！我现在的大哥是王子的侍卫希林洛斯，记住了，那才是真正的大主顾！” “我当然记得。吸血鬼希林洛斯·加兰德，以王子侍卫的身份隐藏在皇宫。” “那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大哥！”凯斯美得要飘起来了。 那细眼睛又看看万事通，也是非常热情地打起招呼。 “万事通老哥，你终于回来了，主人一直在等你啊！” 万事通没有反应，像根本不记得了一样。 “诶，你们怎么会认识？”凯斯非常困惑。 “快和我一起回去吧，见到你，主人一定会非常高兴。”细眼睛要带路，凯斯再鼓鼓劲儿，坚持把剩下的路走完。 再往上，路都不及肩宽，要侧身而行。脚底下也没有一块完整的砖，偶尔脚下一滑不禁觉得胆颤，万一摔下去，岂不是要成肉酱了？ “我说细眼睛，你们老大是什么人，他住在这上面？” “我老大是世界的主人。” “又来这一套，你们都被洗脑了。”凯斯一句都不想听。 “哼，既然你来到我们的总部，你倒是说说，这通天石塔与你们帝国的皇城山比起来，谁更壮丽一点啊？” 凯斯心里知道，眼前的石塔比皇城山大十倍。但他仍旧嘴硬，说道：“你这地方荒凉偏僻，地势如此险峻，太不宜居。而且你看看这座建筑，毫无美感，根本没法和皇城山的富丽堂皇一比。” “哈哈哈哈——！” 四人手脚并用地爬上最后一层阶梯。眼看要到头的时候啊，嗬，阶梯还断了一截，前头是断崖。他们不得不互相帮助，踩着同伴的肩膀爬过去，再把同伴拉上来。 “到了，终于到了！” “妈呀，你这老大住的真高，不是一般人不敢来探望！”凯斯累得四脚朝天，撅着屁股趴在地上。 “是啊，我一辈子也就走过两次，今天第二次。”细眼睛笑眯眯点头。 万事通安稳地站着。往生界的艰难跋涉比这段路辛苦多了，毛毛雨而已。四个人来到一处广阔的平台，立于云端之上，眼里只有茫茫一片云海。 山巅上依旧陡峭，站不稳照样会掉下去。这是一座破败的古城，四周很多塌陷。大量的石柱支撑一个殿堂，朝里面看黑黢黢的。 “走吧，主人就在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