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卡西姆走在前面带路，凯斯尾随在身后紧盯。看来他们这次非要押送着希林去见什么“世界之主”。 “要是万事通在这就好了……” 逐渐走向世界边缘的深处，希林越发担心起来。只有那家伙能在两个世界之间自由穿梭，希林可没那种本事。 想来很长时间没召唤他了，撒耶坦曾经警告过，太久不饲喂血奴，他就会丧失人性成为一滩烂肉。 “帝国的环境不适合与往生世界沟通，也不晓得他在哪……” 希林心事重重，而路上凯斯一直在絮絮叨叨无关紧要的事。 “大哥，世界之主是帝国昔日僭主，在他面前，如今的皇帝不过是泛泛之辈。世界边缘连通着整个世界，能统治这里，就能统治全人类啊！” “统治全人类？” “对啊！做世界上最大的老大！” “世界边缘的能人都是他的仆人，那两兄妹也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能人异士全都听他的。你携带了这么大一笔巨款购买药水，怎么能不向他老人家知会呢？” “所以我要向他支付税款吗？” “诶，这倒不一定。他非常地宽厚，不会为难你的。实际上啊，他真的求贤若渴，一直在网罗世界各地的奇人。” 希林把眉头皱起来。 “我可不是什么‘奇人’。这说法听起来就令人反胃。” 三人一直走到了通天石塔的脚下。 希林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地方。世界边缘的上空始终笼罩着一层薄雾，越往远处雾气越浓。通天石塔完全被遮挡，看上去就像一座高山。 直到走近以后，一阵阵微风吹散了薄雾，他惊诧于眼前的景象—— 非常荒凉寸草不生的一片空地，规模远比帝国版图还要大，比家乡的荒原更加凄怆。拔地而起耸立的巨物原来是一座精工修造的石塔！ 仔细看石塔是无数巨砖堆砌而成，每一块砖都是规整的立方体，其中人工雕凿的痕迹非常明显。但一块巨砖的体量远胜于一个人的体力，或许要几十个人类工匠借助庞大的工具才能搬运。整个石塔的工作量则是天文数字无以计量。 从落脚处看，巨砖码放整齐，构筑精妙。石塔从外缘向中心逐渐缩小，步行的阶梯盘旋着一直通往天顶！ “这什么地方？”希林大吃一惊。 “通天石塔。”凯斯一本正经地告诉他。 “大哥，这里是世界之主的行宫，他住在顶上。想要见他必须从这个地方爬上去。第一次去都得这样，实在是为难你了。你看，我不也陪着你走么！” 希林不希望耽误太多的时间，查尼还等着他呢！但如果药剂师在上面就没办法了。 看了看令人生畏的道路，希林只觉得这地方诡异、有种说不出的不详预感。石塔上环绕着拱门，却全都是装饰品。这个东西本身密不透风，或许完全是实心的，犹如一座巨型的墓碑。 莫卡西姆带路往上走，他走得非常小心，一路上都关注着希林地步伐，生怕他落下。凯斯连装满金条的木匣子都不管不顾，一派马屁股，马儿擅自走远。他一个人跟上来。 “我也是没办法，这么高的塔，我实在扛不动那些钱。不过请放心，他们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运上去，等你上去一次就知道了。” 路上还有人打老远从石塔里出来，一路下来迎接希林。 “我听说吸血鬼来啦！快快有请！” 希林被他们踏簇拥着，继续走，每绕一圈还有个小丑捧着花盒子出来迎接。原来小丑全都在这里，倒是省得希林挨个去捉了。 “你来啦！我们等你很久啦！” 这里好像每个人都知道希林，都在等他，令人受宠若惊。 走着走着，前面都是领路的仆人，身后则跟了一串小丑。有时候希林也搞不清哪个才是本体，那些傻傻的、只会重复一句话的家伙全都是傀儡。 来到高处，穷途末路变得极其险恶，希林不得不压低身子。最高的地方几乎没有能落脚的石阶，需要像猴子一样攀爬。 “大哥，再坚持一下！这条路到最后就是这样。”凯斯不停地鼓励。 千辛万苦爬上这座高塔，再往下瞅，雾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了。 石塔顶上的平台伫立着一座古老宫殿，所谓“世界之主”的行宫。石塔地基处的微微倾斜放大到尖端，演变成非常严重的一侧倾斜。整个平台都倒向一边。 高空的风呼啸着吹过巨砖的缝隙。要不是所有的砖头互相之间紧密地咬合，这个地方早就塌了。 希林随着他们踏进黑暗无光的宫殿一看，这里也太寒酸了，什么布置都没有。哪里称得上是宫殿，简直就是原始人修造的神庙。 一群人站在狭窄黑暗的空间里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宫殿没有照明，唯一的光源来自一位老者面前的炭火盆。 要不是靠着微微发光的眼眸，这里简直就是一摸黑。 老者蜷缩着身体，裹着一块羊毛毯。寒碜得希林都觉得他可怜。 “主人啊，我们把他带来了！” 仆人们前呼后拥的，全都在表功。 那老者的年纪着实不小，或许超过九十岁了。他满脸的褐斑，面容坍塌，嘴唇微微颤动，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僭主？” 希林还不太明白僭主的含义，只是字面上听起来不太好听。尽管这些人口称陛下，但他的衣装和气质远远配不上。 “凯斯，我从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一个效忠地对象。” “大哥你别误会。我没有更多老大，就你一个。我把你介绍给他，完全是为了你好。” 完全无法理解凯斯的立场。希林感觉被他卖了。 这群人不仅称颂老者，而且跪地向他膜拜。希林摇摇头，身为帝国皇帝的侍卫队长，他只效忠查尼这一位皇帝，以及授予皇帝无上权力的造物者。绝无可能向番邦异族跪拜。 少年笔挺地站着，勉强有礼貌地说了一声你好。 老者贪婪地望着希林。 “你……” 他的声音非常沙哑，一开口嘴里一颗牙都没有了。 “我是帝国皇帝的卫队长希林洛斯。我来这里是为了找那一对药剂师兄妹，向他们采购神奇的特效药。” 香料药房的兄妹二人竟然少了一个，只有哥哥站在僭主身边。他那个奇特的打扮一眼就能看出来。 “药师在此。” 老者的授意下，白梭龙才小心翼翼地站出来。他看起来非常憔悴，妆容全都花了。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我要采购你们的特效药！虽然贵了点，但是疗效非常神奇！我们的皇帝陛下全都指靠你的药了。此事十万火急，请务必多卖我一些！” 希林把脑子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火盆前的老者发出刺耳的窃笑。 “你说什么？帝国的皇帝命不久矣？嘎嘎嘎嘎——！” 药师很为难的样子。 “怎么，你不愿意卖？” 药剂师摇摇头。 “现在没有办法卖给你。” “好吧，我懂了。” 这个老者对帝国怀着那么深的恨意，恐怕他不会允许属下来救皇帝的命。说完这些，希林又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事，僭主的宝座后面还有个熟悉的影子……竟然在这里见到他，希林大吃一惊。 “万事通，你……？” 只见自己的血奴卑微地臣服在僭主身边，一步也不敢离开。 “那么长时间没见面，我以为你死了……原来你投奔新主人了？” 希林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他怀疑是弑杀恶魔以后，自己的血奴也挣脱了契约。 僭主却摇着头说，“不是改换，是他回到了我身边。他原本就是我的……” “主人……” 万事通分明还将希林视为主人，眼里并没有那个老者。但这里的人用某种痛苦的方式控制着他，他敢反抗就会遭到折磨。 “原来你被他们逮住了？是我疏于过问……” 感觉怪怪的。明明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家伙，现在却觉得非常愧疚。回想当初，或许是因为是这个人给过自己很多指引吧…… “向主人臣服吧！” “为主人效命，协助他统治整个世界吧！” 所有的仆人都像着了魔一样呼喊。 “帝国的……吸血鬼……骑士。” 仆人们推着希林来到老者面前，僭主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 “成为我的骑士吧……” 僭主伸长了脖子。他年纪太大没法离开自己的宝座，伸着手够不到希林。才这么点距离，他昏花的老眼睛就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了。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啊……终于找到了。哈哈哈哈！我的世界边缘，也要拥有誓死效忠的骑士团大军啦……” 他笑的声音真难听，一群乌鸦盘旋在房顶上也没有这么难听。 “大哥，你跟着他混不吃亏。他都那么大岁数了，还没有合适的继承人呢！好好想想，可以统治全人类啊！”凯斯也在一旁扇风。 “我没兴趣！” 希林断然拒绝。不晓得这群人围着个老头要搞什么名堂。希林对又老又丑的家伙毫无兴趣。谁会赌上自己的性命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战斗啊！ “我才是帝国实至名归的君王，吸血鬼骑士团本应当臣服于我……你。臣服我，我赏赐你无上的财富和荣耀，整个骑士团都属于你。” 希林觉得特别好笑，这老者已经疯了。 “听着，我是骑士，也是吸血鬼。但我不是俗称的那种保卫皇帝的吸血鬼骑士，我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希林推开老者枯瘦的手。 “我也不认同他们那些奇奇怪怪的理念。在我看来，无论他们是否效忠皇帝，都是非常愚蠢的行为。因为他们信仰的方式本身就有问题。” “我更不会效忠于你。我喜欢查尼，用不着荣华富贵和威逼利诱，就是喜欢跟他待在一起。至于你，你这副德行我连朋友都不想做。离我远点。” 僭主听罢暴怒，站起身咆哮。 “为我建立不死者的军队！我要荡平皇宫，一雪前耻！” “你简直不可理喻！” 气氛越发紧张，看样子特效药买不成了。僭主所有的仆人都围上来，希林拔剑出鞘，环视四周的敌人想着如何脱身。 “我要让整个帝国知道，我才是圣灵庇佑的君主！” 这老者分明行将就木，属下的仆人们仍旧不约而同地服从他。或许他就是个幌子罢了，荡平帝国、夺取荣华富贵是这群家伙共同的心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