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独自站在露台上躲避人群，远处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像孩子那么天真烂漫。 “皇兄！” “小昆？” 寻着笑声走去，看到了久违的面孔。他站在过道上，皇宫大殿的台阶隔着兄弟二人。小昆根本不嫌累，吭哧吭哧跑上来，绕过大殿直奔露台。 “皇兄，哈哈哈！” 他一路飞奔到查尼面前，扑进哥哥的怀里。 “嗯，乖。” 小昆最近长得飞快，个头几乎和查尼一样高了。他更加强壮，肌肉发达，可能是经常运动的关系吧。俨然要长成大块头了。 “哈，希林洛斯！你也在。” “殿下！” 他看到希林也热情地拥抱，而且一把就把希林搂过来了。 “真奇怪，我怎么觉得你变小了……？” “不是我变小了，是王子殿下你长高了。” “当然咯！我又长了两岁啦！”小昆很兴奋，但想了想又觉得奇怪。 “不对劲……我都长大了，希林洛斯你怎么没长啊？” “哈哈哈哈——！你不知道他一年到头都不换一次衣服，以此来欺骗死神所以才没有长大么！”查尼这笑话更像是在冷嘲热讽。 “真的嘛？” “嗯。” 小昆想也没想居然采信了这种说错。 这时查尼皱起眉头。 “继位的事情搞得太仓促，我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卡迪乌斯，你已经不是王子了。”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朕是皇帝，你是亲王。还要给你准备一场授予封号的典礼。” “啊呀呀，我不急的。再说我想当一辈子王子！” “不像话。” “可是……亲王是不是得干活啊？皇兄，我实在不想监督施工了，太无聊了。我已经交给别人干了。” 查尼坐上皇帝的宝座，他的弟弟便成了亲王。这实在是个没前途的头衔，肩上的责任都不如“王子”来得多。卡迪乌斯亲王从不过问任何事，连最简单的工作都推给属下。他的日程被吃喝玩乐排满，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 “我明白，以后不找你做这些事了。你继续玩吧。” “嗯，好！嘿嘿……”小昆扭来扭去的，似乎本来有什么事情要和皇帝商量。 “皇兄，说到继续玩，嘿嘿。我们兄弟都已经坐拥整个国家了，是不是可以随便出去玩啦？” “不行。现在太危险。” “什么？！皇兄你竟然对我说这种话！” 小昆大吃一惊，露出小孩子才有的那种委屈。 “你竟然对我说不？！” 查尼也很生气。 “帝国的瘟疫非常严重，你的侍卫队里也出现了染病的情况。有人居然隐瞒病情带病上班，险些将瘟疫带进皇宫！我已经下令驱逐了那个人，但很肯能会再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小昆撅着嘴。遭到驱逐的是他最喜欢的一个侍卫。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 “再等等吧……至少这波瘟疫平稳以后。你可以在皇宫里面玩啊，带上你豢养的那些侍卫在花园里打猎、泡泡澡什么的。” “皇兄……”小昆很激动。 “以前我要出去玩，母后总是这样说。等啊等，一等就是好几年。” 查尼沉默下来。 “你记得吗……那个时候你每天从早到晚都在看书，整个人像疯了一样。你夜里睡不着，一个人蹲在窗台上不停地念叨着，‘要是死了就好了’……” “那个时候，我每天都祈祷，要是有一天我们能随便出去玩就好了……你还记得吗！我们现在终于熬出头了，你干嘛还要对我说这种话？” 查尼很意外，小昆竟然攒了这么多怨气。 “小但是现在真的不行。明年再说吧。” 小昆拗着性子，哪怕皇帝说的没错他也不想听。 “我今天就要出去，马上就出发。如果当了皇帝或者亲王反而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除非对亲王下达禁足令，否则查尼没办法阻止小昆离开。他叹了口气。 “好吧，你非要出去就去吧。” 查尼为弟弟举行了非常简短的授封仪式，“以圣天使庇佑的帝国皇室之名，授予卡迪乌斯亲王的称号。” 前一刻钟还是王子，现在是一国的亲王了。不过卡迪乌斯还是那么孩子气。 “谢谢皇兄。现在我可以出门了嘛？” “……”皇帝默许了。 “唉，你把我们小时候一起玩的庄园送给那个女人了，现在我连个去处都没有。” “你可以去南部的另一处庄园啊，那里人少，也适合躲避瘟疫。” “那么希林洛斯呢，他可以陪我去吗？” “诶？”希林一愣。 “可以，朕派他护送你。” “可以把他还给我吗？当初是因为没人陪你，我才把他送个你的。现在你身边有那么多人，让他回来陪我好不好？” “不可以。他现在是侍卫长有职责在身，不能陪着你一直玩。”查尼的话冷冰冰的。一瞬间兄弟二人没有从前那么亲密了。 “好吧，那我向你借一次，过几天再还给你。” 亲王等不急查尼召集的卫队，拉着希林往皇城外面跑。 随后，希林出发送亲王去帝国南部的庄园，他带上三个小跟班，并且决定让他们留在庄园陪伴亲王。对平日里跑前跑后的几个人来说也算奖赏。 小昆舒服地躺在马车里，希林则坚持骑马护送。 “这人是谁？” 小昆探出头来，对希林身边另一位神秘的骑士感到好奇。 “向你介绍这是我师门的祖师爷，陛下的长剑骑士艾利安。” 小昆对艾利安的样子感到困惑。 “祖师爷……是不是很老啊……” 艾利安一言不发。遵守骑士团的规矩，若非允许绝不开口。他穿着全身的铠甲，面罩遮住脸，甚至根本看不到这个“人”，只看到一副会动的铠甲。 艾利安面罩下面是空洞的双眼，他这个人就像没有灵魂似的，身体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他是吸血鬼骑士！？”小昆猛地想起什么。 “对。”希林犹豫片刻才回答。 亲王的脸上立即浮现出嫌恶的神情。 “干嘛让一个吸血鬼过来……皇宫没有正常人了吗？” 希林沉默了——小昆尚不知道自己也是吸血鬼，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仍是他和皇帝之间的秘密。 “他是陛下的侍卫，和我一起守护你的安全。请放心，他会严格地履行誓言。” “你不该信任一个怪物，皇兄也不该。我知道这些人。他们把灵魂卖给魔鬼了，活人不应该和死人待在一起。” 一路无话，亲王在马车上睡大觉，希林心里惦记着金币袋子的事情。 “万一那些金币对渡过灾害至关重要……我们一定要寻回来！” 昨天下午他这么跟皇帝说了。 “呵！一袋我从未见过、而且可以肯定是伪造的金币竟然丢了，朕实在是‘痛心疾首’啊——！” 查尼年纪渐长脾气也更差，讲话越来越尖酸刻薄，想想都头疼。 艾利安则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他要执行的任务是斩杀任何有肯能出现的危险，至于“金币”，关他什么事？ 车队沿着皇家步道走下来，从高处远眺，能看到大富豪剧场的残骸。自从两年前被焚毁以后，废墟刚刚清理干净。 “大火烧毁了一整座街区，新的楼房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造好……”希林无奈地望着远处那块空地。 车队从首都南边的街道出城，走向人口稀疏的郊外。路上竟然“偶遇”了凯斯。这小子蹲在没人的路上好一阵了，刚才还在小树林里嚼干粮呢。不用问，他肯定又从眼线那里得到了消息。 “大哥——！大哥，你等等我啊！”凯斯一路小跑牵住希林的马。 “嘿嘿，大哥心情不错嘛！最近恢复得怎么样啊？” “还好。” “大哥，这是要去哪啊？” “有公务在身。但不方便向你透露细节。” “噢。” 希林不说凯斯就不问，反正他也知道得差不多了。马车上有一位“大人物”，需要确保他的安全。 “大哥你去哪，我来护送吧！这一带路不好走，但我很熟悉地形。” “好啊。”非常难得，希林没有拒绝他。 “我正要找你。等我办事回来，带我去一趟世界的边缘。” “好啊。你有事要办？” “嗯。去找那个小丑。他离开皇宫的时候顺走了一大袋金币，我果然不应该放过他的。他回老家了，叫做‘小丑剧场’的地方，听说过吗？” “知道啊！在集市一侧的荒地上，有个马戏团一直驻扎着从没有离开过。” 二人聊了好一阵，凯斯送行到有农田的地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去庄园再回来还有两天的路程，二人约定了会面的地点。 这次亲王突然变得非常懂事。一路上吃吃喝喝没有抱怨。一到庄园就乖乖入住，还亲切地目送希林和艾利安离开。 “亲王殿下能理解查尼的苦衷就好，毕竟他都长大了。”希林很欣慰，一刻没耽误返回帝国。 再说会面的地方是一家小旅店，位置在城郊，里面没几个人。凯斯好像瞒着什么事情，搞得神神秘秘的。 “大哥请跟我来，我准备了一份大餐。” “大餐？” “就是那个啊……你们吸血鬼维持生命必须的食物。” 这家小旅店里有一间小黑屋，原本是个存放货物的仓库，现在空荡荡的。 希林走进去，有两个面无表情的青年人坐在那。他们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希林，没有讲话，内心里也毫无波澜。 “他们是什么人？” “自愿献祭的人啊！他们是我找来给你享用的食物。你尽管喝他们的血，我会处理他们的尸体。” “？” 哪怕知道自己即将赴死，两个人也没有逃走的意愿，麻木地等着。希林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为什么？他们不知道献祭会死吗？” “他们乐意啊！” 凯斯笑呵呵地，等着主人的夸奖。 “可是……为什么有人会主动送死呢！” “嗨，主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们的兄弟会发展了成千上万的成员，找出一两个活不下去的人还难么！主动送给你的美味，就不要退却了吧。” 希林还是怀着好奇听一听那两个人心底的声音。其中一人，空空荡荡的毫无波澜，的确是自己放弃了希望。 希林抓住那个人，用小刀割开他的静脉……他直到死也没有反抗。另一个人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可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主人，怎么样？以后我再找更多自愿献祭的活人吧。” “不必了。他们的味道很奇怪。我更喜欢新鲜生猛的食物。” “这……好吧。哈哈！” 凯斯大笑一阵。 召集一些助手以后准备启程。离开小旅店，希林明白昨天小昆亲王为什么突然乖巧懂事了——他假装听话让自己放松了警惕，随后跟了出来！ “殿下。” “嘿嘿，这么快就穿帮啦！我还想多装一会呢！” 饭桌上一伙人揭下帽兜，小昆亲王和三名跟班全部都在。 “希林，你变狡猾了。竟然把我扔在乡下的庄园，自己约朋友去小丑剧场？不行不行，你得带上我。否则我就去皇兄那里告状——” 小昆那么善良，当然没打算陷害希林。但他脑子里想了好几出备用方案，万一希林不肯，他也会想办法跟踪的。 “殿下，那里很危险。” “哼，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我又不是玻璃做的，怕什么！” 再想要拒绝，小昆就打出温情牌了。 “希林洛斯，当初是谁引荐你来皇宫的？怎么，现在拿我当累赘了？” “殿下，不要再说了。我带你去玩。但是到那个地方你得听我的，万一出现了危险我们立即离开。” “哈！我就知道！” 小昆高兴得一下子蹦起来。 “果然你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