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林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府上做客，晚上在熟悉的套房休息，尽享一切奢华。早上，大小姐又邀请他共进早餐。哦，她不知道希林是吸血鬼。希林无法享用人间美食，吃下去的只有灰烬和尘埃。 大小姐盛情难却，希林装模作样地吃着茶点。 “别拘束，就像自己家里一样！” 清晨大小姐独享一整座温室花园。无数盛放的鲜花装点，没有客人的喧闹，只有鸟鸣。主厨亲自为她介绍每一道甜品。 一共六道点心，咸甜口味俱全。荤素搭配也不油腻。每道点心吃一口，刚刚好八分饱。 实际上，玫兰在刚刚起床的时候用过一份简餐。大小姐当然不能空腹吃早餐咯！她的讲究可多了。 “还是你们大户人家讲究。佩服佩服！” 希林被种种门道绕得头晕，想不到吃个饭也有这么多说法。玫兰则一阵浅笑，眉宇间的愁云略有褪去。 “你在府上吃得惯么？我那些习武的是兄弟们喝汤都用锅的，每顿都吃整块整块的肉。要是不够，我让主厨单独给你准备。” “别！我喜欢小份的菜，这样省牙口。” “哈哈！加兰德大人，你真有趣。和那些莽夫比起来，你更像个少爷。” “哪里哪里……” 希林早吃不出美食的味道了，他仅仅记得咀嚼的动作。他装得有滋有味，细细一品，再咽下一口甜酒，嗯，纯正的、灰烬与尘埃的味道。 “怎么样？” “不错啊。” 玫兰有点惊奇，又窃笑起来。 “怎么了？” “这道点心用的香料，是温室花园特产的东方香料。非常稀有名贵，味道却有点奇怪。我们家人全都吃不惯。每次家兄都嚷嚷要把那棵树砍了当柴烧。” “哈哈……闻起来芳香四溢，有春天的感觉。我很喜欢这个独特的口味。”希林忙着给自己打圆场。 “有点苦，不过我还能接受。我早些年在荒原上求生，为了充饥什么都吃，并不在意其中的味道。” 玫兰听了摇头蹙眉，笑得有些勉强。 “加兰德大人，我许久没见到令妹了……她的人生大事，你又是如何打算的呢？” “诶！” 怎么又问这种难以作答的问题。希林松松领口，面露难色。 “这个……” 希林根本就没有妹妹。那个叫做新蒂瑞拉的少女其实是男扮女装的希林洛斯本人。在恶魔的障眼法加持下，他的装扮以假乱真骗过所有人的眼睛。又因为查尼蓄意冷落玫兰，搞得帝国上下人尽皆知这么一位“少女”。 “没想过。” “你只顾着自己，根本不关心手足。果然和我那两个兄长一个德行！”玫兰叹了口气。 “我的婚事已经不能再拖了。家父时日不多。以后在这宅邸里就没那个最疼爱我的人了。” “怎么会……？” 花园里没有外人，玫兰小姐推心置腹地讲了许多心里话。 “你也瞧见那些聚集在府上的妇人和子女了。家父的情妇不下两百余人，还有些是我们不知道的。她们夜以继日地守候，只为等着他咽气时领取一份遣散的费用！” “哇，这真是……” 尽管已经知道了，希林仍然感到震惊。沙弗隆真是精力充沛的人啊！ “家父日夜挥霍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走以后兄长们不会再为这些事情埋单。” 希林有很多疑问，犹豫着不该说出口。玫兰则是自顾自地娓娓道来，逐渐解释了一切。 “我的母亲是他第三任妻子，如今已经不在。父亲非常爱她，她病故以后没有再娶。那些女人终归只是情妇，没有实质的名分。” 希林点点头。 “家父不在以后，两位长兄将会接管家族的各项事业。他们都是抠门的人，迟早会赶走那些女人，就像清理垃圾一样。” 话说得非常利落。在权贵眼里，附庸的普通人充其量就是这样的吧！ “介时，我也会面对不堪的窘境。” 玫兰继续说。 “家中的兄长不会让给我更多的利益。他们勉强同意兑现我的嫁妆而已。到时候，我就必须离开熟悉的一切了。” “没有别的选择吗？” “昔日家父健康的时候主张招赘一名女婿。奈何我眼光太高，挑来挑去都没有称心的，才会搁置到现在。” 希林听明白了一些缘由，很快又感到不解。 “所以……那个假王子是你最后的选择？” 玫兰不与否认。 “他完全不是个好选择啊！” “我就是因为选择太多，才最终落得这种下场。” “但也不能拿自己的人生当赌注啊……” “你们男人不也是一样？查尼对国库的亏空心知肚明，不也敢兴兵出征，想赌一把重振帝国么！” “这……” 希林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查尼确实有过人的胆识，这一点我无可辩驳。他是皇帝，除了放手一搏没有别的选择。” “那么，我们女流之辈就不能玩人生的赌注了？” “你……本应该有更宽裕的选择啊……” “那么你呢，加兰德大人？你怎么不接受一份宽裕的选择？伴君如伴虎，你在天子身边谋职，谁知道哪天龙颜一改不就轮到你脑袋搬家了？” “哎呀，这个……” 希林哈哈一阵傻笑。 “说起脑袋搬家，我又不是没搬过。只是运气足够好，又接回来了。再说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是贪图一时的安逸。万一哪天混不下去，我脱身就走。” “哼，我不信。荣华富贵纵然是大梦一场，又有哪个人舍弃得了？名誉和财富我要一辈子握在手里，绝不拱手让人。我生来就是高贵的命，一天卑贱的日子也过不了。” 玫兰长叹一口气。 “有时候我还是羡慕你们这些男人，只恨自己不能征战沙场。婚姻就是我的战场，我是赌徒，摆在我面前的从来只有一种选择，就是义无反顾。我生平唯一夙愿就是摘得最高的荣耀，博得命运的眷顾而已。” 说了这么多，希林又询问她借款的事情是否有眉目。玫兰果然聪慧过人，她昨天见到借据以后，心里已经有个大概了。 “我能猜到这种事是谁做的，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我们拭目以待吧，加兰德大人。今天或许就能有答案。” “哦？这么容易？” “平日里的琐事都是侍女代办，我专用的姓名章和专用的墨水分别由两名不同的侍女保管。若是出了差错一定和她们有关。只是……” 玫兰沉默了一阵。 “我不相信两个人能同时背叛我。莫非她们说好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