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睁眼,宋道临就向卢碧云转达了他父母要见一见她的想法。 卢碧云现在有些不确定,如果昨晚她没有随宋道临来到小旅馆,他是不是还会向她转达这个想法。 刚刚过去的一夜太漫长了。卢碧云一宿没有合眼,她实在没有睡意,珍藏了二十几年的纯贞,在这样一个被酒气氤氲的夜晚,半推半就地交给了身边的男人,这和自己的理想完全不一样。连续折腾了两回,卢碧云好像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除了疼痛还是疼痛,宋道临紧皱眉头的脸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他又痛苦又快活,男人怎么会沉溺于此呢? 卢碧云感觉自己被宋道临反复地撕碎了,一起破碎了的还有她的尊严和对爱情以及床笫之事的美妙幻想。 卢碧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宋道临开始得太过着急,以至于没有拉窗帘,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卢碧云检查她身下的床单,没有血迹,这意味着什么呢?卢碧云有点迷惘,也有点慌乱,宋道临事前没有想过检验她,或者他也并不懂得如何检验;他也没有问过她是否做过这件事,是默认她没有做过吧?完事后,宋道临径直地倒向一边睡去了,他醒来之后,会因为这本应存在却毫无踪迹的血而埋怨她不是处子之身吗?卢碧云很懊恼,大概真是骑自行车的时候自毁了吗?还是练体操下叉的时候太狠了?怎么会没有血迹呢?该怎么向身边的男人解释呢?卢碧云不知所措地看向身侧的男人。 宋道临似乎没有任何烦恼,那刺耳的鼾声自打他合上眼睛就再也没有间断过。睡得真好。卢碧云那时候还不知道连续两次的冲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多大的消耗,她只恨自己无法拥有宋道临这样优质的睡眠质量。卢碧云在宋道临沉重的鼾声中辗转难免,她从来没想到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会有这样粗鲁、难听的鼾声,像是厂子里总能听见的电钻声,一声一声钻在她的耳膜上,又冲破她的耳膜,一下一下冲击着她的脑神经上。这夜晚也太漫长,天亮总是等不到。多年以后,卢碧云突然后知后觉地觉悟,她的失眠就是从那个夜晚开始的。 不知等了多久,天亮终于了,宋道临也睡醒了,他张开眼睛定定神,确认自己身处何方之后,就开口问她与父母见面的事。卢碧云没有犹豫,立刻询问宋道临什么时候安排见面,她用不用跟厂子里请假。 宋道临睡眼惺忪地捏了捏卢碧云的脸蛋:“他们住得近,我打个电话问他俩什么时候过来就是,不用非得去我家里。” 卢碧云心下一惊,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跟对方父母的见面不在家里而在别处,是不是说明对方的父母并不是很重视她?卢碧云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故作镇静地起床,背对着宋道临穿衣,她还无法适应在一个男人面前赤身裸体。 宋道临挺起身子,卢碧云的沉默让他觉得她似乎有心事,他靠在床头,看着卢碧云安静地收拾自己。神女跌落神坛之后,成了任人宰割的女人。宋道临觉得挺满意的,面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卢碧云整理妥当,想了想,转过脸,庄重地面对宋道临,认真地说:“道临,我想解释一下,不是所有新娘都会落红的。”经过提醒,宋道临立即掀开被子,床单上面果然没有什么红色,他的脸色微变,却很快回复平常。 这细微的变化被卢碧云看在眼里,她还想说什么,但清楚地明白这是徒劳的,这是一件很难自证清白的事情,昨晚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女人,无论如何也失去了完璧之身,已经毁了自己的女人怎么自证完美? “没有没有吧。”通过卢碧云昨天晚上的表现,宋道临并没有产生多少怀疑,他确实听说过,不是每个女人的第一回都落红的。不过,如果卢碧云真的不是第一回,那又是什么样的人能拿走她的第一回呢?卢碧云之前那内敛的样子,到底是不是装的? 宋道临更愿意相信卢碧云没有过这方面的经历,再说,反正他也不是什么黄花大公子,是不是第一回他都没亏什么。宋道临只是觉得卢碧云说“新娘”多少有点可笑,两个人还没摆酒呢,在卢碧云眼里,昨天难道就算新婚之夜吗?不管怎么样,赶紧让卢碧云跟自己的父母见个面吧,看她那副受惊的样子,好像生怕自己对她不负责任似的。 在卢碧云的坚持下,宋道临到底没有把双方会面安排在今天,并且,把会面地点安排在自己家里。 会面当天,宋道临的父母热情地欢迎了卢碧云,这让她得到很大的安慰,知道他们并没有瞧不起她,至少未必知道她已经破了身子,她稳定心神,开始得体的表演。为了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争取容身之处,卢碧云太明白怎么讨长辈喜欢了。 宋道临的父母对于卢碧云十分满意,宋道临的姑父早已将卢碧云的存在透露给他俩人了,宋道临从来没有避讳自己“谈了个朋友”这件事,只是没有详细介绍过这个女孩。老两口每次叫儿子把“未来儿媳妇”带回家里来看看,宋道临都推脱“没到时候”。实在耐不住好奇,宋道临的父母偷摸来厂子里看过卢碧云几次,这姑娘长得不怎么出挑,但是听说她很踏实、很上进,还是个大专生,唯一负面点的新闻就是跟他们儿子“不清不楚”。每次听到这个说法,老两口都不遗余力地反驳:“人俩那是正儿八经处对象,奔着结婚去呢!”宋道临的父母托人给这对儿年轻人批过八字,说两人正经合适,卢碧云有旺夫命,还能生儿子。这对儿准公婆高兴得不得了。 会面当晚,宋道临又把卢碧云带到了小旅馆。卢碧云这次非常听话,没有一丝反抗,只是进门前还是四面八方环顾了好几次。宋道临觉得卢碧云这样滑稽的动作简直做贼似的,她曾经也在亲吻之后有这样诡异的举动,那时候他竟然觉得她俏皮可爱,真是昏了头!宋道临收敛起眼底的不屑,扯着卢碧云赶紧进屋了。 自从见过双方父母,宋道临对卢碧云的态度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变得更为自我,对于她的建议和意见,经常选择性充耳不闻。也许更早一些吧?卢碧云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应该是从宋道临提出结婚的那一天开始,他的态度就开始发生转变。 宋道临觉得吃定我了?知道我愿意嫁给他,就不再珍惜我了?那一天就不应该失去理智,跟他去什么小旅馆。卢碧云悔不当初,但也无力回天,只能祈祷这个男人心里还有自己,两个人顺利成婚就好。 宋道临本人是不好舞文弄墨的,恋爱阶段,为了讨好卢碧云,他逼着自己沾染了点“墨水”。如今已经确定要结婚了,何况卢碧云也已经把自己交给自己了,宋道临是觉得没必要再为难自己,有看书读报那个时间,不如跟工友打打牌,说不好还能赚点小零花钱。 对于宋道临打牌这个爱好,卢碧云一向是不支持也不反对的,但他现在投入在打牌上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本来两个人同时休息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能约会的机会很少,如今干脆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了。卢碧云很难过,但又不好意思拦着宋道临,毕竟她不愿意去小旅馆,他也没有太强迫她,两个人约会总是逛大街,跟打牌比起来,确实没什么意思。 直到有一天,宋道临不小心说漏嘴了,卢碧云才知道他们打牌是玩儿钱的,当时就发脾气了:“你这不是赌吗?” “小赌怡情,也不玩大钱。”宋道临理不直,气也不壮。 “不行就是不行,黄赌毒,沾一样可就完了!”卢碧云是真的生气,一双眼睛瞪着宋道临,眼泪直打转。宋道临不上进没什么,但是沾染恶习可不行,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宋道临知道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转圆的余地,赶紧乖乖投降,保证自己再也不玩钱了。 没过几天,卢碧云知道宋道临去朋友家打牌了,就偷摸跟去。朋友见卢碧云来了,脑子没转过劲儿来,直接就请她进门。卢碧云一进屋就看宋道临脸上贴着的白条儿,火气直冲上头来,她一把薅掉了那些碍眼的白条儿,怒气冲冲地质问:“你答应我什么?” 宋道临的朋友们宛若看戏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个人,谁也没吱声,脸上多少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从来没有谁的对象会打扰他们打牌,宋道临觉得十分丢脸,他如果是个火爆脾气的,说不好一个巴掌已经伺候在卢碧云上了。跟朋友们打了个招呼,宋道临拖着卢碧云往门外走。一出门,宋道临就撒开了牵着卢碧云的手,语气生硬:“还没结婚呢,你就管我了?” “你是因为已经得到我了,所以不在意我了吗?”卢碧云的责问带着哭腔。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宋道临更厌烦起来:“不是都决定结婚了吗?你还要怎么样?”什么得不得到、在不在意的,女人都就是爱寻思这些没味儿的事儿。 宋道临自认对卢碧云是专一且有良心的。在这之前,宋道临没有正儿八经处过对象,跟兄弟去舞厅的时候,认识过不少姑娘,他在哪里都是相当耀眼的存在,不用他主动做什么,就有姑娘往他身上贴。出来玩嘛,搂搂抱抱的逢场作戏少不了,一来二去很容易擦枪走火。 有一回,宋道临喝得有点多,迷迷糊糊地就把自己奉献了。醒来之后,宋道临看着身边熟睡的陌生女人,捏了捏她妆都花了的脸蛋儿和软绵白嫩的身体,把姑娘弄醒了,她没有哭天喊地,问他:“还来吗?”宋道临摇摇头,姑娘也不以为意,穿好衣服,道了个别就走了。宋道临本以为他高低要跟姑娘处个对象,不然也太说不过去,谁想到姑娘比他潇洒,这让他觉得很新鲜有趣。 后来,宋道临又跟着兄弟去过几次舞厅,也遇见过这姑娘几次,两个人彼此打个招呼就过去了,她是他的启蒙老师,他却连她的真名都没问过。 宋道临对去舞厅这个事儿不怎么上瘾,庸俗的脂粉看多了就觉得腻歪,那屋里还总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臭味儿。跟卢碧云处对象之后,宋道临就彻底收了心,再也没去过舞厅。 宋道临的思绪飘远了,却还是被卢碧云拽了回来,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叹了口气。卢碧云泪眼莹莹地看着宋道临,他突然就没了脾气,终于还是败给了她的眼泪。宋道临抱住了卢碧云,他把下巴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个吻,语气轻柔地安慰她:“咱俩结婚之后你愿怎么管我怎么管我,结婚前,你让我再自由自由,成吗?” 自从有了肌肤之亲,卢碧云也不再排斥在公共场所牵手、拥抱,她刚才还觉得心碎如糜、活不成了,如今却被宋道临的一个吻救活。这个男人竟有起死回生的能耐!卢碧云抬着头看着宋道临,他的眼睛里只有她,那么诚恳。卢碧云相信宋道临是认真的,他已经承诺娶她,双方家长碰过面,两个人的婚礼也安排上日程了,她不该那么自私阻拦他享受婚前最后的快活。 卢碧云紧紧抱住了未婚夫,她为自己的冲动感到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