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5(1 / 1)

卢碧云离开后,宋歌的小房间立马恢复了宁静,她本来应该享受这难得的静谧,却觉得压抑、心慌,她索性躺倒在床,闭上眼睛,如果不这么做,她的眼泪立刻就要流出来了,这仿佛一种服输。宋歌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跟谁斗争,输赢又有什么意义。整个世界都很安静,宋歌听得清窗外淅淅沥沥的每一滴小雨。 卢碧云或许正在房间里垂泪,她一贯是这样,因为宋道临提前退出了“战场”,她来不及与他分辩什、对抗,所有的硝烟还没有扬起就消散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怨气在卢碧云的心胸里积攒得越来越沉重,还不如大吵一架! 这一对母女在跟自己较劲这方面都颇有一些造诣。 宋歌闭着眼睛,听觉就愈发灵敏起来,她似乎听见卢碧云隐约的抽噎声,是那种委屈到极点却竭力隐忍的声音,充斥着不想打扰别人而刻意压抑的自以为是的隐忍,令听者感到烦闷。 宋歌不想安慰卢碧云,这样的场面她从小到大已经见识过无数回。宋歌忽然觉得自己不应当待在这里,甚至觉得自生出了“想家”的念头是何等荒谬,这个家有什么好想的?宋歌自嘲似的笑了起来。 宋歌的笑声很轻,但还是刺耳地传入卢碧云灵敏的耳朵中,她压抑的怨气突然找到了倾泻的途径。卢碧云正躲在卧室里,此刻却觉得自己本不当如此,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的脚已经走向宋歌的房间。 宋歌听见脚步声,倏地张开眼睛,她在门口看见了盛怒的卢碧云。 卢碧云脸颊上的泪痕未干,眼睛里喷射着炙热的火焰,她出离的愤怒。明明可以一家三口安安分分吃顿饭,多么难得的幸福时光,被宋歌轻而易举地毁掉了!卢碧云与宋道临已经有几个月没争执过,今天宋歌一回来,就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卢碧云懊恼地想:就不应当让这个灾星回来!灾星永远都是灾星! 那一瞬间,卢碧云回想起宋歌出生以来的点点滴滴,这个女孩一点点地毁掉了自己本该灿烂光明的人生,然后,自顾自地带着从她这里榨干的光芒离开——宋歌现在出息了,在重点中学做老师,她硬气起来,卢碧云再也使唤不动她了,叫她帮弟弟担个学费都不肯,要这样的女儿做什么呢? 卢碧云越想越气,为了卢坤,自己当初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即便这是一生的痛,她也没有后悔过。宋歌倒好,卢碧云没有让她放弃过任何机会,如今只是要求她分担家庭的担子,她就推三阻四?宋歌的眼里已经没有弟弟、没有父母、没有这个家了…… 宋歌发现卢碧云走近自己,她立即撑着床坐了起来,生怕惹卢碧云再生不快。然后,宋歌的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嘴巴子。 “你真是越来越有主意了!现在都使唤不动你,等我老了,躺在病床上,你是不是打算问也不问一句?”卢碧云咆哮道,她的声音里燃烧着愤怒。 宋歌被打得发蒙,不明白卢碧云怎么突然变得这样暴躁,她摸了摸火辣辣的左脸,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宋歌知道,这一把掌里没有多少针对她本人的恨意,卢碧云只是在发泄长久以来积在心里的怨愤。宋歌感到彻头彻尾的冤屈,她早已对眼前人身上获取“母爱”不抱有什么奢求,即便如此,她始终不能甘心作为卢碧云的出气筒。 见宋歌流泪,卢碧云才清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然失控,宋歌罪不至此。看着宋歌微微红肿的脸颊,卢碧云有些羞赧,她自认有一点理亏,不过,打也已经打了,自己的孩子,教育一下而已,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卢碧云一直秉承着“我怎样长大,女儿就应该怎样”的教育理念,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有什么问题。卢碧云努力说服自己,却难掩心虚。 宋歌将卢碧云在愤怒、惭愧及强装镇定之间变来变去的脸色看进眼里,她打小便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卢碧云这样变色龙似的表演,她也不是第一次看到。 成长于这样的家庭,宋歌不得不训练自己强大的包容力,包容着卢碧云的喜怒无常与情绪倾泻,包容着父亲偶尔汹涌偶尔惨淡的父爱,包容弟弟获得了并不公平的宠爱。 卢碧云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不想在宋歌面前表露出窘迫,尽管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于是,她甩了一句:“你好自为之。”就离开了宋歌的房间。 宋歌看向卢碧云走远的背影,感觉自己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她环视一圈自己的小房间,又回忆起这个房间来得是多么不容易。 宋歌十岁时,通过宋道临姑父的运作,一家四口终于搬进了一间两室一卫的房子。 对于房间的安排,夫妻二人产生了争议:卢碧云想留一个房间作为起居室,一家四口分两张床睡到另一间屋子里。宋道临强烈反对,宋歌已经逐渐长大,一家四口还挤在一个屋里总是不合适的。 卢碧云觉得宋道临小题大做,大不了在两张床之间拉张帘子嘛,干嘛非要浪费一个宝贵房间。 宋道临懒得与卢碧云争辩,他委托厂里的木工帮忙打了一张窄窄的床板,又找来四把旧木椅,自己动手做了一张粗陋但结实的床出来。宋道临对着自己的“作品”东瞧西看,越看越满意,他又想到宋词一直在餐桌上写作业、学习,不像回事,打算再给宋词打一张书桌,就放在里屋窗口,光照也好。 卢碧云下班回到家时,发现里屋多了一张小小的床,而宋道临颇有些得意抱臂地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待她的发作。卢碧云没有让宋道临如愿,她平静且沉默地找来一床被褥铺好。 宋道临很是诧异,心想卢碧云终于想通了,便不再管这事。 晚上睡觉时,卢碧云将宋词领到里屋,告诉他以后就在这屋里睡。宋词不乐意,他紧紧抱着卢碧云的大腿不肯撒手,虽然他已经是小学生,每天却还是需要妈妈搂着一起睡觉。 宋道临见状,一边拉着宋歌走进里屋,一边不客气地质问卢碧云:“不是说好了让女儿睡这屋里的吗,你犯什么病?” 卢碧云反问:“谁跟你说好了?你又犯什么病?两个孩子谁睡这屋里不都一样的吗?男孩子精力旺盛,理应空间大一点才对。” “放你娘的狗屁!”宋道临爆完粗口,把宋词从卢碧云身上撕下来,推着他往外屋走,下命令一般:“今天宋歌必须睡上里屋。” 卢碧云也不干了,她迅速地宋词往里屋走,打定主意不让宋道临得逞。 宋歌尴尬地站在门口,看着父母拉扯着宋词。 因为父母不计后果的角力,宋词感到自己快被撕扯碎了,大哭起来。卢碧云心疼儿子,立马撒开手。宋道临逮着机会,抱起宋词就回了外屋。卢碧云追着宋道临,怒骂不止。宋歌仍然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宋道临将儿子丢在小床上,任由卢碧云咒骂着、捶打着他,宋词一边满床打滚一边哭得山崩地裂,他自岿然不动。 卢碧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感到筋疲力竭,瘫坐在宋词身边,有气无力地抱怨:“你们父女俩非得要气死我,才能顺心如意吗?” 宋道临面不改色地反驳:“是你永远不能听取大家的意见,总是一意孤行地违背大家的意志。”宋道临向宋歌挥挥手,说:“明天还要上学,赶紧回屋里去睡觉。” 宋歌又观察了一会儿母亲的脸色,发现卢碧云沉浸在自己的哀怨情绪中,此时已经无法分心在意旁人,她立马如获大赦地跳进被窝,把整个身体全面地埋在被子下面。 其实,宋歌并没有多么想要自己睡在一个房间,反而很认可母亲关于拉帘的建议的。宋歌没见过起居室,听说会有大沙发和大电视,比起独立睡一屋,她更渴望拥有这些。 宋道临不知道女儿的心思,他只是想为她多争取一份权利。宋歌理解父亲,因此更加难过。事情闹到现在地步,宋歌不自觉地怪责了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要给自己一个独立的房间,父母也不会吵得不可开交。 想到这里,宋歌在被窝里流起泪来,她小心翼翼,不想发出任何声音,宁愿眼泪鼻子狂妄地流淌。这不是宋歌第一次躲在被子里哭,却是她第一次如此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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