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辰时四刻。 景王邹峘只穿了便服,坐上马车,出了王府前往太子的东宫。 太子邹嵘对他的愤怒是有理由的。自从邹嵘入住东宫的第一天,他就没有登过东宫的门。从藩地回来却要登门了,他的挑衅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景王府距离东宫大约半个时辰的车程。邹峘坐在他的马车里,想像着半个时辰后,邹嵘与他见面时的脸色。 …… 东宫。储德殿。 太子邹嵘身穿正服,端坐主位。入住东宫十六年,他要第一次迎接邹峘这个登门拜访的兄弟。 只是来的人不是真的为了见等的人,等的人也不是真的为了见来的人。 “身在皇家,何尝能有兄友弟恭?” …… 邹峘的马车到了东宫正门——储德门。有宦官已经等候于此了。邹峘下了车,宦官领他进门,一路去见太子。 邹峘第一次踏进东宫,眼见四面兰宫桂殿、金碧辉煌,心里更生了恼恨:庶子据位久矣! 来到储德殿,引路的宦官停下脚步,请邹峘单独入殿。 邹峘便走入大殿。一眼看见主位上坐着的邹嵘。 邹峘向邹嵘拱手装个样子:“兄长。” 邹嵘只“瞪”着他,没有其余任何反应。 “兄长?”邹峘又提高了声音。 邹嵘仍然没有反应,只是直直“看”着邹峘。 邹峘快被他“瞪”得起了鸡皮疙瘩。 “太子殿下?!” 邹嵘仍然无动于衷。 “搞什么名堂?”邹峘嘀咕一句,想往前靠近几步。他见邹嵘的目光有些“空洞”。 刚迈出第一步,邹嵘的手举了起来。 他用手在身前的案上摸来摸去,像是要拿什么东西。 眼睛却一直“盯着”邹峘。 他的手在案上摸了一阵,直到碰倒了案上的酒杯。 他似乎感觉到了,拿到了酒杯,移到自己胸口前方。 邹峘看着眼前的情形,瞠目结舌。 邹嵘又在案上摸了一阵,拿到了案上的酒壶。 他举起酒壶,想要往酒杯里斟酒。 酒壶里的酒却被他倒在了案台上,一直淌到了地上。他却浑然不知。 “太子!”邹峘朝他大喊一声。 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邹峘看明白了,太子的眼睛瞎了!耳朵聋了! 邹嵘想拿起桌上的酒杯,却将酒杯碰倒了。酒杯滚下了案台,摔在地上,碎裂成几片。 邹嵘全然不知,继续“寻找”案上的他的酒杯。 邹峘转身走出储德殿。 “太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看不见、听不见??”他问殿外的宦官。 “今天早上突然变成这样的。”宦官战战兢兢地回道。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都……不知道啊。” 邹峘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他决定立即进宫,进皇宫,将眼前所见告诉皇帝。 太子竟然眼睛瞎了!!耳朵聋了!!他还当得了这个太子吗?! …… 邹峘进了皇宫,见到了邹颙,把他刚在东宫的所见告诉了邹颙。 邹颙听完大惊,立即坐上御辇赶往东宫。邹峘同乘御辇跟随。 …… 东宫正门守卫看见皇帝的御辇到了,忙推开宫门,引御辇入内。 邹颙出了御辇,直奔储德殿。 一进殿,看见邹嵘正坐在主位独饮。 邹嵘一口酒入喉,见是皇帝来了,忙起身离座,拱手迎接。 邹颙没看明白:“你不是?” “臣恭迎陛下。”邹嵘说道。 “你……你在干什么?你不是?”邹颙看着眼前似乎“正常”的邹嵘,大惑不解。 同样“不解”的还有邹颙身后的邹峘。 “儿今日空闲,在此独酌几杯。不想父亲到了……”邹嵘直起身子说道。 跟他隔着一人的邹峘看得目瞪口呆。 “你没事吧?”邹颙问邹嵘。 “父亲的意思是?”邹嵘似乎没听明白。 “你的眼睛能看见?耳朵能听见?” “父亲为何,为何会这么问??”邹嵘满脸疑惑:“儿当然……能看见、能听见啊?” “你刚才不是……看不见、听不见吗??” “父亲何出此言?”邹嵘大惑不解:“儿一直都能看见、能听见啊?” 邹颙朝殿外喊道:“把东宫的太医全部叫过来!” …… 东宫所有的太医在一刻后全部到了储徳宫。邹颙命令所有太医将邹嵘观察了个遍。所有太医的回复都是:太子眼睛没瞎耳朵没聋,也从来没有瞎过没有聋过,比正常人还要正常。 一股怒火从邹颙的心底蹿上来。 “你不是说太子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吗?!”他朝景王邹峘吼道。 邹峘手足失措:“我刚明明看见他……” “看见我什么?”邹嵘插话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在父亲面前说我瞎了聋了!?” “我……我刚明明看见你把杯子都打了……你连杯子都看不见,把杯子都推到了地上,你,你你不是瞎了是什么?!”景王急得话都说不连贯了。 “你看地上有没有碎杯子?”邹嵘反驳道:“你就这么想我瞎了吗?你为什么要在父亲面前造谣?” “你!” 邹颙明显怒了:“你们到底搞什么名堂?!” “陛下,我刚才还问了东宫的宦官,他明明说的太子今天早上起来就看不见听不见了,要不把东宫所有的宦官都叫过来对质?”邹峘问邹颙。 “够了!!”邹颙却怒斥道:“你还没闹够是不是?!这是你一回来就干的事情?!” 邹峘百口莫辩,只得垂下脑袋。 邹颙一刻也不想多留,甩袖出了储徳宫。 …… 储徳殿里只剩下太子邹嵘的时候,薛元诏走进了殿里。 “你还真的猜对了。”邹嵘对薛元诏说道:“他一见了我,就等不及地进宫禀告陛下。” “他如果不去皇宫,也招不来陛下的斥责。” “他真以为我看不见听不见了,一见我的样子,高兴得昏了头了……” …… 夜里。丁疏琰府上。 景王邹峘气急败坏:“我被他玩了!我被他害了!他是故意要在陛下面前摆我一道!!” 邹峘遭到太子算计,招来皇帝责骂,丁疏琰气得暴跳如雷。他本想让他的外甥回来后在皇帝面前好生表现,结果表现还没来得及,先把皇帝给惹怒了。 “大王,既然邹嵘那么想当残废,我们就成全他!”他告诉邹峘:“我们成全他,让他变成真的残废。他成了残废,太子的位置非你莫属!” “但是我们如何让他变成残废??” “我会想办法。”丁疏琰的眼睛射出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