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月后。 武兴十六年九月二十六日。 距离长兴府一年一次的马毬比赛还有四天时间。 太子邹嵘的马毬队在去年的比赛里只夺得了第二,今年他立志要重夺第一。他的队员全是他亲自在东宫卫里挑选的精壮士卒,过去的几年时间,除了去年,他的东宫马毬队一直都是比赛的第一。 比赛每年都是固定在太仆寺的马毬场举行。全城一共有十六支马毬队参加,共比赛十五场,用七天时间角出最后的胜者。太子的东宫马毬队就是其中的一支。太子痴迷马毬,每年的比赛都要亲自驭马冲阵。 每支比赛队伍的马匹、马鞍、毬杖等都由马毬场提供,无需队伍自备,比赛的时候随机分配给参赛的人员。但太子的乘马是固定的一匹,名“白蹄骅”,四蹄为白、马身枣红,是太仆寺专门在购入的兆国良马里面挑选的。 太子为了确保今年的比赛顺当、重夺第一,专门派了薛元诏到马毬场检查一下“白蹄骅”的状态。 薛元诏不敢怠慢太子交给他的差事。临近傍晚接到的差事,他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办。 …… 第二日。辰时四刻。 薛元诏已经来到了太仆寺的马毬场。 马毬场十分宽阔,内有左右两个区域,一边是马毬比赛的草场,一边是场吏的办公房、库房、杂房、马厩等等。 薛元诏先找到几名场吏问了,得知负责照料比赛用马的人叫“黄三”,正在马厩里忙活。 薛元诏便到马厩见到了黄三,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来此的目的。 黄三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黄体瘦,胡子稀茬,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凌乱感觉。 他不敢怠慢从东宫来的“专使”,赶紧将太子的乘马“白蹄骅”牵到薛元诏的面前。 薛元诏绕着“白蹄骅”仔细观察。“白蹄骅”高大壮健、精气十足,他忍不住赞叹:“果然好马!” “白蹄骅”像是听出了薛元诏的夸赞,昂首发出一身嘶鸣。 “看来你把这匹马照料得很不错。”薛元诏对黄三说道。 “这匹马可是太子殿下的用马,小的可不敢怠慢。” “你牵它走来看看呢。” 黄三便牵着“白蹄骅”在马厩里走了几个来回。“白蹄骅”头昂蹄稳,威风凛凛。 “好马。好马。”薛元诏连连赞叹。 “白蹄骅”又发出一声洪亮的嘶鸣。 “最近它的身体有没有出过什么状况?”薛元诏问黄三。 “没有出过任何状况,每天都吃得好、睡得好,精气得很。” “看来它也等不及比赛到来了。”薛元诏抬起手抚摸“白蹄骅”的红鬃:“务必把它照料好。马毬比赛还有三天就要到了,太子殿下的乘马不能出任何问题。” “郎君放心,小的肯定把它照料好,不敢出任何差错。” “好。那就辛苦你了。” “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好。那我就回去向太子殿下复命了。”薛元诏拱手告辞。 “郎君慢走。慢走。”黄三将薛元诏送出了马厩。 …… 送走薛元诏后,黄三用了半个时辰把马厩里上午的活干完了。他到杂房换上了来时穿的衣服,出了马毬场。 在马毬场当差比较自由,做完了手里的活,走了也不会有人过问。 他出了马毬场,直奔北六街的赌坊。他等不及了。 他此时身上有二十两银子。他希望靠这二十两银子赢个大的回来。 …… 一个时辰后。午时。 黄三怏怏地出了赌坊。全身上下二十两银子,不光没赢一个子儿回来,反而又输了精光。 一路走回到家里,他的妻子王氏正在做午饭。见他回来了,让他再出门去买点盐回来。家里没盐了,做菜等着用盐。 黄三此时身无分文,只得开口问王氏要钱。 王氏一听就来了气,嘴里骂道:“我哪里来的钱??我整日在家里收拾忙活,哪里来的钱?你是不是又把钱输完了?!你个大男人,几文钱都掏不出来!我真的不知道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跟了你这么个赌鬼,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王氏越骂越激动,直接扔了手里的活计,坐到一旁嚷嚷:“每次回来了活也不干,只知道吃现成的,今天没得吃的了!” 黄三见状,知道中午继续待在家里,免不了又是一场争吵,心想干脆出去算了。 他出了门,没有目的地,也不想这么早回马毬场,就又来到北六街的街面上。 正闲荡,看见迎面走来几个样貌熟悉的男人。仔细一看,正是自己的债主李矛头跟他的几个小弟。 黄三不想被对向的李矛头看见。但刚要调头,就被对向的李矛头看见了。 “黄三儿!”李矛头朝他喊道。 黄三毫不迟疑,转身就跑。跑慢了,又要挨一顿打。李矛头最近几次找他讨债都动了拳脚。 只是他没吃午饭,此时正是饥肠辘辘,浑身无力,跑也跑不快,没跑多远就被李矛头几个人追上了。 李矛头跟他的小弟们二话不说,抓住黄三,摁在地上就是一顿踢打。 打完了才问:“今天有钱还了吗?” 黄三只能讨饶,请求再宽限几天。 李矛头都听了无数次了,正巧今天心情又不好,反手就给黄三一个耳光:“每次都说等几天!每次都说等几天!你把老子当猴耍呢?!” 黄三不敢吭声,只能受了这一巴掌。 “老子最后再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再不还钱,老子取你一根胳膊来抵!!”李矛头骂骂咧咧,带几个小弟走开了。 其中一个小弟走开时,朝他脸上啐一口:“烂赌鬼。” 黄三用袖子擦掉口水。他感觉脑门隐隐作痛。他用手摸了摸脑门,似乎又肿起了一个包。他等李矛头几个人走远了才起身,无视几个围观的人的目光,继续在街面上漫无目的地晃悠。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转头,竟又走到了赌坊的门前。他心想也没事做,就再进去看看热闹。 他身子一转,进了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