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一年一次的马毬比赛开始了。 太子邹嵘的东宫马毬队在第一天的第一场比赛出场。薛元诏跟随邹嵘到了现场观战。 比赛开始前,黄三在毬场的马厩里为比赛的每匹马装上了马鞍,仔细检查了每匹马的状态。毬场的场吏将马牵到了比赛的草场。除了太子邹嵘的“白蹄骅”,其余的马随机分给比赛两队的队员。 一名场吏将“白蹄骅”牵到邹嵘跟前,请邹嵘上马。 一年未见“白蹄骅”,邹嵘十分高兴,抬手抚摸“白蹄骅”的红鬃。“白蹄骅”也很兴奋,用脖子轻蹭邹嵘的脸颊。 邹嵘正要翻身上马的时候,意外的情况出现了。 “白蹄骅”身子往后退,似乎不愿意让邹嵘骑上它的背。 邹嵘再次尝试,“白蹄骅”却再次后退,仍然是抗拒的模样。 邹嵘尝试了几次,“白蹄骅”一再后退。它的表现很明显了,就是不让邹嵘骑上它的背。 邹嵘无奈,便让他的一名队员张勣过来尝试下。 张勣却顺利地骑上了“白蹄骅”。 邹嵘不愿当比赛的看客,便让张勣与他对换坐骑。 比赛两队的队员骑着各自的坐骑热身之后,比赛正式开始。 邹嵘的队伍憋了一整年,第一场比赛就气势如虹,开场不久就由张勣连取两分。 跟太子交换了乘马的张勣,有了“白蹄骅”的助力,在场上纵横驰骋,迅疾如飞。 其余队员只管将木毬往对方毬门的方向用力一击,张勣自然会拍马赶到,挥杖将木毬击入对方毬门。 连取两分的他,对第三分也是志在必得。 队友再一次将木毬往对方毬门的方向用力一击,一马当先的他再一次追上了木毬。他倾斜身子,准备挥杖将木毬击入对方毬门。 意外却在此时发生了。 正要挥杖之时,他右脚的马镫突然从马鞍脱落,致他右脚踩空,翻身落马。 “白蹄骅”的后腿避让不及,重重踏在他的身上。后方追赶的人马同样躲避不及,马腿重重踏在他的身上。 张勣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小腿发出了一声脆响,接着就是钻心的剧痛。 场上双方队员看到有人坠马,忙勒停了坐骑。比赛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下了马察看张勣的伤势。张勣血流满面,表情十分痛苦。 众人再一细看,张勣的左腿竟然弯折成了两截。 太子邹嵘忙让人去把毬场的马车牵过来,将张勣抬上马车送医。 薛元诏此时站在场边,出于做了两年的缉事的本能,他想看看张勣为什么坠马了。 他走进草场来到“白蹄骅”跟前。管马的黄三这时也走到了“白蹄骅”跟前,正要将“白蹄骅”牵走。 薛元诏叫停了黄三,仔细观察“白蹄骅”的马鞍。 他看见马鞍右侧的马镫不见了,连接马鞍和马镫的镫带断了。 他在不远处找到了马镫,马镫是完好的。 原因似乎不难推测:镫带断裂,马镫脱落,导致张勣踩空坠马。 薛元诏将“白蹄骅”牵到邹嵘跟前,告诉邹嵘:“马镫脱落了。” “马镫怎么会脱落?之前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邹嵘感到很诧异。 一旁的黄三胆怯地说一句:“马鞍都是检查过的,没有问题。这是一个意外。” 此时的“白蹄骅”在一旁低着头,像个犯了错手足无措的孩子。 薛元诏抚摸它的红鬃安慰它。他心想,幸好今天不是太子殿下坐的这匹马,否则……简直想都不敢想…… 比赛双方的队员见了张勣坠马的腥酷场面,无心再赛了。落后的一方也认,双方就以当前的比分直接结束了比赛。 邹嵘便带上自己的队员回东宫。 众人正要离开的时候,薛元诏突然生了一个念头:将“白蹄骅”的马鞍和马镫带回东宫。 他将“白蹄骅”的马鞍取下。 “把这些带着做什么?”邹嵘问他。 “我想把这两样东西再带回去看看。”他告诉邹嵘。太子坐骑的镫带竟然都断了,他想多核几遍原因。 “这只是一个意外。”邹嵘告诉他。 …… 邹嵘在回到东宫的第二天专门去看了坠马的张勣。张勣断了一条腿,再也不能上马驰骋。 邹嵘此时感到了一丝后怕。如果昨日没有跟张勣换马,也许断腿的就是自己。 但他没有想太多,只觉得这是一场意外。 只有薛元诏越想越觉得奇怪:为什么之前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意外,偏偏今年出现了这种意外?为什么断了马镫的不是别人的马,偏偏是太子的马?出于缉事的习惯,他决定再找黄三问问。 他找来一匹马,骑马出了东宫。 他在快到中午的时候到了马毬场。黄三此时不在马毬场。他就在马毬场一直等,等到未时黄三来到了马毬场。 “比赛之前,这些乘马的马鞍你都检查过吗?”他问黄三。 “都检查过的,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黄三告诉他。 “什么时候检查的?” “临要比赛前都会再检查一遍的。” “你确定每副马鞍都检查过的?尤其是‘白蹄骅’的马鞍?” “确定检查过,而且‘白蹄骅’的那副马鞍我还检查了两遍,没有任何问题。”黄三很笃定。 “那镫带为什么会在比赛的时候断了呢?” “这个,我确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应该就是一个意外。” “行吧。”薛元诏告诉黄三:“如果有什么我再来问你。” “是。” “对了,你家住哪里的?”薛元诏心想万一下次过来黄三又没在马毬场。 “回郎君,我住在邧门坊的。” “好,我知道了。” …… 薛元诏骑马回到东宫,始终还是觉得纳闷:既然是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的马鞍,怎么比赛的时候镫带突然就能断了? 他决定带上马鞍马镫再去街面上的鞧辔行问问。 …… “店家,麻烦帮我看看这副马鞍,它的镫带为什么会断?”北六街的一家鞧辔行里,薛元诏将马鞍马镫拿给店家,请店家帮忙看看。 店家将马鞍马镫放在柜台上仔细看了一遍。 “骑马的时候断的吗?” “是的。” “应该不会啊!这镫带可是用皮革做的,坚韧耐张,并不容易断裂的啊。”店家指着马鞍说道:“这种镫带,人怎么可能踩得断呢?” “可它就是断了……” “这个我也觉得很奇怪。这么结实的镫带怎么就被人直接踩断了?!”店家也很诧异:“这种镫带应该是最结实的了。这种样式的马鞍,主要是北方人用的,我们南方人不用这个。我们用的马鞍,镫带在马鞍的外侧。北方人用的马鞍,镫带在马鞍的内侧。” “我们不用这个样式的马鞍吗?”薛元诏顺口一问。 “是的。我们这边几乎不卖这种样式的马鞍。你在长兴府都看不到这类马鞍。你看我的店里都没有这样式的马鞍。” 薛元诏顺便看了看店里的马鞍,的确都是镫带在外侧的马鞍。 “客官,您来一副我店里的?”店家对他说道。 “倒不用。谢谢店家了。”薛元诏取了马鞍马镫离开了。 他又去北六街另外几家鞧辔行问了,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这副马鞍的镫带坚韧耐张,几乎不会断裂。为什么直接就被人踩断了,的确有些说不过去。这种镫带在内侧的马鞍南方确实很少见,成本还要高一些。 问了几家鞧辔行的薛元诏感到更加困惑了:明明很结实的镫带,比赛前还检查了没有问题,怎么就被人直接踩断了?另外,马毬场为什么要用这种北方人才用的马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