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到了十月。 在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已经一个多月的薛元诏,决定处理他的两位兄弟刘湶和窦荆的事情了。 想了之后,他决定不向皇帝邹嵘汇报,而是直接去找他的祁伯。 他的祁伯是右尚书令,直接让吏部调两个人回来就行。 他去找到了祁尚卿,跟祁尚卿详细地说了他的两个兄弟刘湶和窦荆,尤其是刘湶。他告诉祁尚卿,当初战胜丁疏琰,刘湶功不可没。 对于薛元诏的请求,祁尚卿还能说什么呢?他答应了薛元诏,去给吏部吩咐了,把邤县的刘湶和窦荆召回永熙府。按照薛元诏的建议,他让吏部把刘湶安置在户部、把窦荆安置在吏部。 …… 十月中下旬。 吏部的一纸调令到达了冉州的邤县。邤县县令刘湶调任户部,升任从四品户部度支司员外郎;窦荆调任吏部,已是邤县长史的他升任五品吏部都事。 …… 十一月中旬。 窦荆和刘湶带着家眷回到了永熙府,分别到吏部、户部报到。 在祁尚卿替薛元诏调动人事的时候,皇帝邹嵘也在考虑同样的事情。 …… 十一月十六日。朝会后一天。 永熙宫。 邹嵘在宣成殿召见了尚书令丁奉。 “陛下,召臣前来,是为何事?”经历无数次皇帝召见的丁奉,照例询问一句。 “我记得,尚书令今年已经是……六十八了?”邹嵘问他。 丁奉:“臣年六十七,陛下。” 邹嵘:“哦,那是我记错了。” 丁奉:“陛下一日万机,老臣的年纪不劳陛下费记。” 邹嵘:“六十七,六十八,都是一样的。” 丁奉:“是,是。” “我记得你做尚书令已经二十一年了?”邹嵘又问。 丁奉:“是的,陛下。” 邹嵘:“负此重任,足足二十一载,真是辛苦你了。” 丁奉:“臣不敢言辛苦。能为先帝和陛下效劳,是臣之福。” 邹嵘:“我今天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你的功劳。” 丁奉一听,赶忙从座位起身,双膝着地伏叩:“陛下这话真是折煞老臣了。陛下登极,此是天意。臣万死不敢居功丝毫。” 邹嵘起身,几步走到丁奉跟前,扶起丁奉:“九年前在棠山苑,如果不是你向先帝进言,先帝不一定进城。那城中的真相如何,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丁奉拱手:“这是臣应尽的本分。臣自然站在正义的一边。” 邹嵘:“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应该给你回报。” 丁奉又拱手:“陛下,臣之所为,皆出于正义,岂求回报?” 邹嵘:“就算你不求回报,但你现在也六十有七了,也是该享清福的时候了。” 丁奉看着邹嵘。 邹嵘:“我决定了,封你为郑国公,授太师。” 丁奉一时没反应过来:“陛下……” 邹嵘:“接下来就好好享你的清福了吧。” 丁奉:“臣惶恐,仅此微劳,受之有愧。” 邹嵘:“尚书令莫再推谦!” 丁奉再次伏地叩首:“臣叩谢天恩!” 邹嵘:“还有件事情我要问问你。” 丁奉:“请陛下示下。” 邹嵘:“你留下的尚书令一职,可有推荐的继任人选?” 丁奉想了想:“臣以为,右尚书令可以接任。” 邹嵘笑道:“我也这么认为。” 丁奉:“陛下圣明。” …… 第二日。 邹嵘在宣成殿召见了右尚书令祁尚卿。 “陛下,今日召见臣,是为何事?”已经被皇帝召见过无数次的祁尚卿,照例询问一句。 邹嵘告诉他:“昨日,我召见了尚书令。” 祁尚卿:“哦……” 邹嵘:“你想知道我跟他说了些什么?” 祁尚卿:“请陛下示下。” 邹嵘:“尚书令今年已经六十有七,年纪已经大了,也该享福了。我昨日告诉他,决定封他为郑国公,授太师。” 祁尚卿:“哦……” 邹嵘:“他谢恩了。” 祁尚卿:“哦……” 邹嵘:“他卸任了尚书令,自然得有人继任。我问他推荐谁人继任,你猜他推荐的是谁?” 祁尚卿:“陛下,臣猜不出。” 邹嵘看着他:“他推荐你来接任他的尚书令一职。” 他看着邹嵘:“……” “他说的,不过是我要说的罢了。”邹嵘说道。 祁尚卿:“陛下……” 邹嵘:“准备接任尚书令吧!” 祁尚卿不说话。 邹嵘笑道:“可别推脱!” 祁尚卿知道推脱不了、推脱不得,接下:“臣……领命。” 邹嵘:“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历经诸难,往后当好自把握。” 祁尚卿:“是,陛下。” “家里的苦茶还有么?”邹嵘问道。 祁尚卿:“家里还有一些。” 邹嵘:“我明日安排内侍省的人往你家里多送一些。” 祁尚卿:“臣谢陛下。” 邹嵘:“这茶真是,越喝越戒不掉了。” …… 祁尚卿出了永熙宫,回到尚书台。 刚回到自己的书房,还没坐到椅子上,尚书令丁奉的侍从就跟进来了,请道:“右令,丁令请您到他的书房。” 祁尚卿:“丁令找我?好。” …… 书房里,丁奉看到祁尚卿来了,立即从座位上起身,招呼祁尚卿:“右令。” 祁尚卿:“丁令。” 丁奉手指客座:“快请坐。” 祁尚卿坐下,问道:“丁令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丁奉:“我听说你进宫去了?” 祁尚卿:“是的,我刚才进宫去了。” 丁奉:“哦?那是陛下召见你,还是你自己进宫去的?” 祁尚卿:“是陛下召见的我。” 丁奉听到这句,转为笑脸,说道:“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祁尚卿问:“丁令想说什么事情?” 丁奉:“以后,我得叫你祁令了!” 祁尚卿:“为何?” 丁奉大笑,说道:“陛下昨日召我进宫,念我年老,让我卸下这个尚书令。陛下要我推荐继任的人选,我推荐了你。” 祁尚卿:“……” 丁奉走近他,挽上他的手:“来来。” 祁尚卿不明其意:“怎么?” 丁奉挽着祁尚卿走到他的主座前,手指座椅:“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 祁尚卿:“这……” 丁奉把他往座位上推,让他坐下。 祁尚卿连忙拒辞。 丁奉一直推。 祁尚卿一直拒辞。 两人反复拉锯。 丁奉见祁尚卿始终推辞,也不勉强了,笑着说道:“得得,今日你不受,但这个位置啊,迟早是你的!” 祁尚卿:“……” 丁奉:“我向陛下推荐你接任这个尚书令,那是肺腑之言。除了你,没人担得了这个尚书令的职重。” 祁尚卿:“丁令抬爱,尚卿十分惭愧。” 丁奉:“我在陛下跟前道声你的好,其实也有我的一点私心。” 祁尚卿:“丁令的意思是?” 丁奉:“我就腆脸说了。我跟陛下道声你的好,也是望你能记着我的这句。如今我卸任了,今后我丁家,还有仰仗你的时候呢!” 到这时,祁尚卿才再次体会到了丁奉的厉害之处。 丁奉昨日就进宫见过陛下了,他既然向陛下推荐了自己,为什么昨日不来告诉自己呢? 今日见到自己进宫了,第一时间探问。听到是陛下召见的自己,赶忙抢在自己前面,说出他向陛下推荐了自己。 丁奉能当二十一年的尚书令,确不简单。 祁尚卿这时才想起,还没祝贺丁奉,忙拱手道:“尚卿忘了,还没祝贺丁令……不,是祝贺太师了!” 丁奉拍拍他的肩膀:“你我之间不必客套。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祁尚卿:“尚卿难比太师。” 丁奉:“今后整个尚书台,整个朝廷,可都担在你的肩膀上了啊!” 祁尚卿:“尚卿惶恐。” 丁奉:“我相信,你会比我做得更好的!” 祁尚卿:“不,尚卿永远比不过太师。” 丁奉笑道:“祁令,你真是太谦虚了!” 祁尚卿:“我说的都是真话。此话实在出自尚卿肺腑。” …… 十一月下旬。 皇帝邹嵘下了两道诏书。 一道诏书是给丁奉的,授丁奉太师衔,封丁奉为郑国公。 一道诏书是给祁尚卿的,擢祁尚卿为新一任尚书令。 定国的尚书台在时隔二十一年之后,再次迎来了它的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