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公司好多问题的出现,新招来的几个同事大都拿着王东阳的工资,消极怠工,并没有任何创新性地解决方法。这让王东阳压力变得很大,同时陆辰安也跟着干着急。 与此同时,我爸时不时地打电话过来,问问工作怎样了,有没有赚到钱等。 刚开始我真的还是心平气和地回复状况,但是后来我爸又恢复到我高考结束后的那一段日子。 一天能给我打十多个电话,我只要不接,他就会电话轰炸,记得最多的一次是四十三个电话,一直打到夜晚十二点半。 我简直崩溃了,我走到大街上嚎啕大哭。我知道他关心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工作。一如小时候,一放学一放假,他就会追着问我成绩成绩成绩…… 我想是我给了他错觉,以为他的儿子成了公司老总,动辄就能赚到很多钱。 这让我不仅感到无助,而且更多的是厌恶。小时候,他的眼里只有成绩,上大学后,打电话就是工作。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不曾微笑,总是动不动就对家庭冷暴力。这个家,从小就阴霾笼罩。破碎而无助。我也从小就羡慕邻居家的爸爸妈妈,那样开朗明媚,慈爱温和。于是我那时候就想赶紧长大,然后逃离这个家,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并且,让我最不能忍受的是那个漫长的雨季,他对母亲的伤害。从此,在我幼小的心灵上,扯开一道永远也无法缝合的伤口。这在很多年后,无论他做什么去弥补,我都无法说服自己去原谅。 愚昧,而俗烂,我就像是活在阴雨下的沼泽里,身体和灵魂,从小就在残缺里畸形生长,然后又在长大里,一点点溃烂。 所以,自卑,黑暗,是我从小给自己贴上的标签。 并且,这种自卑也是畸形的,让我变得虚荣变得盲目且低等的傲慢。就像,穷人看不起另外一个穷人。我打心底里看不起自己,我不配获得幸福。 也因此,他做过很多自残的行为,很多次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剥掉那层肮脏和望不到底的黑暗。 “所以,你眼角侧的这道疤痕……” 温梦雪凝望着陆辰安,颤抖着手臂,温和的手指停在那道疤痕上。像是在触摸小时候阳光下吹开的气泡,小心翼翼地,生怕它忽然就破碎掉了。 她的眼泪很快地流出来,仿佛带着声音,悲伤,心疼。 “是的,14年的盛夏,我还在望州。在苏冰将我狠狠讽刺一顿,像丢掉一件肮脏的旧衣服一样抛掉我。我再望州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同事,我对着的只有一间黯淡的逼仄又空荡的屋子。那一段时间,这间屋子的黑暗紧紧锁住我的喉咙,呼吸变得非常困难。正巧我爸那时打来电话,其实那一刻我完全放下了所有,我把我爸当成救命稻草,我想告诉他苏冰跟我分手了,想告诉他我很痛苦,我过得一点儿也不好,我想把我心里所有的脆弱统统说给他听。要知道,我跟我爸之间隔了一睹不透风的墙,我只想躲避他,我几乎没有任何时候有过想要跟他讲话的冲动。 你能想象那一刻,我是多么的无助吗? 然而我爸一上来却问我工作怎么样了,并且说通村里的张平考上了中传硕士,而且还买了车带回家一个漂亮的新媳妇。 他似乎没有察觉我隐隐啜泣的颤动。 后面他再讲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 张平就是那个小时候从房顶上把我推下去的那个人。他小时候在村子里骗过更小孩子的钱,而且还翻过邻居家的墙,偷走了玩伴的玩具。可偏偏这样的一个人,长大之后频频好运气……我想不通。 我很快挂了电话,奔跑到黄河边。我抛开所有的束缚和羁绊,我沿着宽阔的通道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最后一处狭窄的崖壁和丛生的荆草。 我明白,我该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和事,让我有存在的价值。而且,我真的太累了。 然而,正当我闭上眼睛,迈出一脚的时候。发现手机还习惯性地放在了口袋里,并且我哥给我打来电话。 眼前的浑浊的河水汹涌地翻滚着,卷起一阵阵浪涛,耳边也呼啸着凌厉的风声。 那一刻,我犹豫了,我妈我奶奶我小侄女我外婆外公…… 我以为,苏冰的出现是我的光。 陆辰安鼻尖酸酸的,眼眶变得滚烫。他微微颤抖着,将自己的手指缓缓伸向下巴的内侧,记忆也抽丝拨茧一一层一层摊开。 若不是还有那么多牵挂,还有那么多责任,在自己被崖侧那根粗壮荆棘勾住的一瞬,我真的那么想闭上眼睛,求得解脱。 温梦雪这才注意到,原来他略过眼角,还有另一处新添的伤疤。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眼泪像汩汩的泉水,言语失去力量,她快速地将眼前的男人紧紧抱住,纤瘦的身体坚固得铜铁凝铸一般。 她正在用自己的温度,给陆辰安塑造一个永不老去的春天。 越往后,随着公司的滞重,大家都纷纷有了退却之心,更加消极。 而我虽然非常着急,但是审视内心,我自己不过是盲目地带着一腔热情。甚至是自己的那份虚荣而不是因为事业,才使自己走到了王东阳身边。 日子在夏末生了脓疮,身体和灵魂都渐渐变得麻木与消极。 我常常在间隙里跑到附近的公园,哭着和苏冰视频。而且,愈发频繁。 她从安慰变成了回避,再然后变得冷漠。很久才会接我一个电话。 而且,也还是冰冷的道理。 我开始自我怀疑和贬斥,我没有帮助到王东阳,反倒成了他的累赘。我更没有努力工作赚到钱给苏冰看。我因为这些小的打击就扛不住了,我的脆弱和漫无目的,会让所有人疲倦,最后把我抛弃。 而自己,一无所有,最后把自己也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