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渊听到明和声音,便不再犹豫,推门进入竹房。 “咳……咳咳。”魏平渊初一进入竹屋,便被房中烟雾呛了一大口。 “师父……咳咳,你屋里这么大的烟,都不开门窗透透气吗?” 明和修行境界极深,一身灵力运转不息,肉体早已被灵力蕴养为脱俗灵体,区区烟雾早就对他没了影响。 他只是端坐在蒲团上,拿着烟壶,随意挥手说道:“无妨。” 明和看着魏平渊弯着腰皱眉咳嗽的样子,还是嘟囔了一声“麻烦”,挥手打出一道灵劲,将门窗都推开,又鼓动灵力施了个小引风术,没多长时间,屋内的烟气都被吹了个干净。 “谢师……”魏平渊开口正欲谢过师尊。 明和却不耐烦地打断了魏平渊,继续说道:“入我竹屋不得多语!” 魏平渊赶紧低头噤声,生怕惹烦了明和。那明和起身转头开始翻翻找找,魏平渊这才敢抬起头来看看。 只见明和竹屋如同陆芝竹屋一般简陋,房间虽是大了一些,但只是墙上多挂了把剑,书桌和墙角堆满了书籍而已。 而明和正是站在墙角处,翻找着半人多高的书籍。 魏平渊眼看着明和粗暴地拨动着堆着的藏书,好几本都重重地摔在地上,看得诗书世家出身的魏平渊一阵不适,便忍不住出声道:“师父在找什么书,让我来找吧。” 明和听到,背着身训斥起魏平渊来,“闭嘴……” 魏平渊年少时作为家中独子,且身患阳绝脉,家中溺爱之下养得跳脱性子,如今再次挨吵,也只得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 明和说完之后转身,空着两手坐回蒲团,对魏平渊说道:“《无妄经》,《太衍研习录》!” 说罢便闭上眼睛不再管魏平渊。 魏平渊听得他讲,只能踱步走向墙角一大堆书里翻找起来。 谁知他刚拿起一本书,这书甫一入手便觉得不对,魏平渊在上宁时经常念书,但明和的藏书与上宁的书比起来竟是沉重了不少,拿起一本竟像搬起了一摞。 魏平渊看着书的封面上写着“黄玄剑经”,心里念叨着:“剑经剑经,难道是经书里面藏着剑吗?竟这般重。” 魏平渊又搬起几本书,一本一本地查看着封面,什么《莽荒剑典》、《玄墨剑诀》、《八门生明剑》……就是找不到明和口中的《无妄经》和《太衍研习录》。 “师父怎么这么喜欢练剑,几乎全是剑法典籍……”魏平渊满头大汗,搬了好久才找完墙角那堆藏书。魏平渊气喘吁吁,用手撑着膝盖稍作喘息,正准备再翻去桌面上的书。 “别找了!”之前一直闭目坐在蒲团上,一声不吭的明和突然出口说道,倒是吓了魏平渊一下。 “我想起来了,你去看看竹床床脚下,应是垫了这两本。” 魏平渊一口气差点噎住,只得顺顺气去翻那床脚,果不其然,有一本书分别垫在竹床床脚,而另一本则随意地丢在床底。 “应是师父都垫了试试,比对了高度之后随手扔下的……”魏平渊心里叹了口气,又铆足了力气搬那竹床,又是憋红了脸才取出了那本书。 “无妄经和太……太什么研习录。” 魏平渊识字不少,但也绝对称不上字字都认识,至少“衍”字便还认不得。 魏平渊拿着书站回明和身旁,恭敬说道:“师父,两本书都找着了。” “嗯。” 明和睁开眼睛继续说道:“之前明微师兄虽与我说过你阳绝脉之事,但你若只图修习阴阳之法保命,拜入我太衍峰下修习即可,拜师于我或是芝儿皆可。但既然事已至此,我就与你分说清楚。” 魏平渊听到此话立马站直腰板,捧书的双手虽然有些酸痛,但脑海中闪过的几个画面却让他鼓气气力,再将腰背挺直了些。 明和面无表情,语气也是平淡无波,说道:“我本是天元峰修行弟子,数十余年前太衍峰首座师叔,也是唯一一名太衍峰人羽化,我便接此首座。 我也从未研习阴阳之术,你若想让我指点你阴阳之道的修行,那是不可能的。” 魏平渊听得小脸一白,心中苦涩起来。 那明和继续说道:“太衍峰之所以没落,原因想必你也知道一些。 阴阳道术虽是无灵根也能修炼,但修行奇慢,修来也只能强身健体,并无什么妙用。所以你想报仇也好,其他也罢,估计是没什么希望的。” 明和古井无波,继续说道:“但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千百年来,修习阴阳道法的在修行界中也曾出了歧道尘祖师与朱焕清两位惊才艳艳之人。 据宫中长辈曾言,阴阳道法能衍化万千,但终究无人能悟透其中真谛,几代太衍峰人将歧道尘祖师留下的《太衍一气手札》学了千百遍也摸不到阴阳分化之术,朱焕清留下的《元始阴炎》和《天命阴阳》更是早就失传了……你若真心拜我为师,我也不好误人子弟。” 魏平渊越听越是心伤,头低下直直地看着手中的《无妄经》和《太衍研习录》,直到明和最后一句,魏平渊马上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明和。 明和也转头看着魏平渊的双眼,缓缓说道:“我作为天元峰弟子,曾有缘得观一次《先天混元枢机道典》,作为太衍首座也看过《太衍一气手札》,倒真让我发现一些端倪……” 明和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或许这便是师兄让我来太衍峰枯坐数十年的原因之一吧。” 魏平渊听到“端倪”二字,尚且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妨碍他继续听下去。 “虽说如此,但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说到这里,太衍首座明和道人双眼精光一闪,声音突然中气十足。 “那便是欲明阴阳、必达先天,而后使阴阳合一以成混元!我虽无法传你《先天混元枢机道典》,但可以在你修行路上用这道典的经验指点于你,若是我所想无错,若你足够聪颖,或可使当年歧道尘祖师的妙法再次重现!” 魏平渊完全没听懂,他懵眼睛看着明和一脸振奋,完全拿捏不到明和的点。 明和本来想看看眼前苦闷葫芦听到这些话的样子,但看着魏平渊一脸懵,嘴上叹了一声,拍了拍自己额头,数十年来第一次将自己的惊天发现说出口,没想到只是换来魏平渊呆头鹅的样子,心中不免气结。 明和旋即狠声说道:“你这笨小子!这两本书拿回去看,看完了、看会了、看透了再来找我!” 这回魏平渊听懂了连忙称“是”。 明和心下生气,便又说道:“还有一项课业,盖一栋竹房,便盖在陆芝竹房旁边就是,盖好了来见我!滚吧!” 魏平渊看着明和语气不善,向明和道了一声便搬着两本书出门去了。 魏平渊出得门来却看到陆芝,正俏生生地站在门口不远处望着。 魏平渊整理整理心情,又想起自己早上睡在房间,心下感激,便搬着两本书挪到陆芝身旁。 “师姐,你回来了。早些没看到你,这是去哪了?” 陆芝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远处的山脚,又指了指厨房,魏平渊虽不懂陆芝的意思,但隐约认为陆芝应是出去采买生活必需品了。 小魏见陆芝又把视线放在了自己怀里的书上,便解释道:“这是师父让我看的两本书……着实不轻。” 魏平渊双臂发酸,带着书挪了几步先放在地上,正想找陆芝问问砍竹子盖房的事情,便听到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魏师弟!” 魏平渊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昨日分开的常伯瑜。 魏平渊与常伯瑜虽是昨日分别,但对刚居于太衍峰第一天的魏平渊来说却如同阔别重逢。 他回头看到常伯瑜正从山道走来,重新梳洗,又换了一身崭新道袍,虽然用灵力托着大包小包不少东西,但倒是名副其实的丰神俊朗玉融峰小师兄,不再是尘俗间的摆摊小神医了。 魏平渊马上迎了上去,陆芝本与常伯瑜并不相熟,但此刻也后于魏平渊走了上去。 “常……”魏平渊正准备高高兴兴地打个招呼,却想起自己业已拜入重华宫门,便是止住了步子学着常伯瑜昨天做礼的样子,规规矩矩地向常伯瑜行礼拱手。 “常师兄好!”魏平渊道。 常伯瑜几步走近,见着小魏做了自家师弟反而拘谨起来,将大包小包放下,“哈哈”笑道:“魏师弟,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何必如此拘束,一如往常即好!” 魏平渊自无不可,笑着应了一声。 常伯瑜指了指地上的众多包袱,说道:“我知太衍峰上少备各种用品,故而去天元峰和光阁换取了一些日常用度。魏师弟,你住在哪里啊,我给你放过去。” 魏平渊身上还是当初在魏府被救走的那身衣服,到现在早已是破破烂烂,回重华路上常伯瑜也多次提到为他买新的衣物,但魏平渊始终不肯答应。 但此刻他已加入重华宫,虽不是正经道士,倒是无妨他换上道袍,正如常伯瑜一般,对道士这一身份没多少认同。 重华道宫倒是不管宫中弟子穿什么衣服,但和光阁只有道袍提供,穿习惯了倒也无妨了。 只是自家妹妹有时会让自己外出执令时带几件好看衣裳,常伯瑜对妹妹口中的“好看的衣裳”没什么概念,只能让店家帮忙挑挑,每次都不能让她满意。 魏平渊感谢常伯瑜,开心答道:“谢谢常师兄!” 常伯瑜托起各类用品,听到魏平渊继续说道:“我还没有住处,常师兄放这就行,我来搬就是。” 常伯瑜心中疑道,没有住处吗?那昨晚是住在哪里。 他看了看明和的竹屋,绝无可能!又看了看陆芝竹屋,小魏一副酸儒葫芦样怕是不会进师姐房间……转眼望向厨房与茅厕,嗯……是哪一个呢? 正在思考间,魏平渊继续说道:“方才我从师父那里回来,给我的第一件课业便是盖一间竹屋!” 常伯瑜听了,心道:“盖竹屋,这哪里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能做成的……我若说要帮魏师弟,恐怕他会以师授课业为由拒绝。” 常伯瑜眼珠一转,随即笑道:“魏师弟,我来太衍峰上还没用早餐,可否请我吃一顿太衍峰的美食?” 魏平渊自无不可,应了一声让常伯瑜稍待,便跑进厨房去忙活。 陆芝也是行了一礼,跟进厨房帮忙。 常伯瑜看着二人进入厨房,走向明和竹屋,朗声道:“明和师叔!明和师叔!” 眼看着自己喊了,明和竹屋也无反应,只是佯装自言自语说道:“常首座唤我为明和师叔带来一把他自己亲手炼制的玉烟壶,可惜明和师叔不在,我便挂在他门口吧……” 说罢,常伯瑜将一把通体翠绿、绿中带紫的剔透玉烟壶挂在明和竹屋外,转身踱步走远。 常伯瑜自然没有下山,而是唤出那柄苏木沉增他的飞剑低空御剑至后山某处,御使灵剑便是一阵猛砍,斩断了不少竹子,又灵气御物绑了些草绳,一起带回太衍竹舍。 常伯瑜偷偷摸摸回来,看见明和竹屋上挂的玉烟壶没了,常伯瑜心中嘿嘿一笑,又看了看厨房中忙活的魏平渊和陆芝二人,咧嘴一笑。 鼓动灵力开始为魏平渊搭房子,常伯瑜自然没如此经验,但没盖过竹屋,却也见过不少,三下五除二就造出了一间简陋的小竹屋,他又回想着几个禁制,布下了几个隔音挡风的小手段,满意地站在简陋小竹屋前点了点头。 “就是这竹门不太美观……”常伯瑜又瞄了一眼明和竹屋,心想着:“多少也是临时住所了,也不妨碍魏师弟再盖一间完成课业嘛。” 此时认真做饭的魏、陆二小也差不多完成了,魏平渊兴奋地跑出来叫常伯瑜吃饭,看着常伯瑜眼前的竹屋惊讶地睁大了眼。 “这是?”魏平渊说道。 常伯瑜说道:“这便也是师兄送你的小礼物啦,回头我再带些家具与你,做个临时住房,明和师叔让你盖一间,却也没说不准我也盖一间啊,你继续再盖就是。” 魏平渊哪里辩得过常伯瑜的歪理,只是心下感到,正想开口感谢,明和的声音突然却传来:“常师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