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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闭门却轨(1 / 1)

长安的初秋与淮阳不同,一路阔叶如影随行,恰似晕染不去的墨疙瘩,过早就诠释了秋凉的韵味。 王母透过那槿紫的轩窗一路望去,于枝杈缝罅间窥见那巍巍宫墙,正欲排山倒海般倾斜而下,直压得行人透不过气来。待车驾驻留在安门大街的公主府前,方有桂樟浸出的暗香,正一缕缕弥散开去,洇湿了心境。 淮阳王母下得车来,见公主府门跑过来一眉如翠羽,肤若白雪的少年门将,近前便揖礼笑意盈盈道:“可是来自淮阳的贵客?”王母俯看自己这一身玉绮对襟,湘绮下裙,一副寻常贵妇装扮,便抿嘴笑答:“勿敢言贵,乃公主殿下的远房至亲。烦小将军往里通报一声,姎妇这厢有礼了。”说罢屈尊作了个小揖。 敬武公主听闻甄寻传报,就慌不择路地迎出门去。大丧之期,见淮阳王母便服进京,也就安了心。睨见有两驾满载宝箱的辎车紧随其后,为避人耳目,忙引王母迈入二门,又差甄寻和家臣将辎车驭马赶至后院好生安置,便与王母抬腿进了正殿大堂。 二人刚于堂前对坐,便有侍吏敬上茶来。淮阳王母见公主虽不惑之年却襦裙高腰,肤像凝脂,手若柔荑,眉如柳,眸似泉,贵不可言。又见她万千青丝垂可及腰,一簪绾起,轻抖步摇,恰似天仙下凡尘。王母心生敬慕之余,便不苟言笑道:“姑姑不过长我七岁,这是觅得哪个仙法,保养得如此楚楚娇人?” 敬武一听便“噗哧”笑道:“王母果真巧舌如簧。本宫自幼懒散惯了,心性自然,不像贤媳,夫君薨逝后便断了六根,一门心思放縯儿身上,无欲无求,怎会有兼得之理呢?如今縯儿承了王位,四魁有人,大丧之期问鼎长安,面南背北也未可知呢!” 一听此话,淮阳王母便两目潮红,泪光盈盈道:“谈何容易?自太皇太后夺了玺宝,便与那中山王箕子作了打算,哪里有縯儿翻身之机?此次托了北宫的恩请潜京听训,又不敢赴省中染宫闱之禁,只得流落公主府中,还望姑姑不吝余力,居中斡旋!”王母说罢灵眸一闪,珠泪乱滚晃地伏拜地上。 敬武上前搀起王母又扶坐榻上,轻罗小扇,倾身劝慰道:“如今那王莽又窃持国柄,重掌司马,前途着实艰难得很哇……记得昔日成皇帝断了香火,只得在中山王与定陶王之中选继太子。定陶太后随王见驾,因东朝一向处事秉公,便驮重金私赂遗皇后及骠骑大将军王根。三人结为攻守同盟,上金殿举了定陶王。成皇帝也自美其材,为加元服以为嗣,时年和儿十七矣……” 王母听后更是泪如泉涌,见公主敬茶便拎巾拭泪道:“东朝一向以箕子为念,心里哪有縯儿半分?诚如姑母适才所言,臣妾倒要过府静园一趟了。”说罢双手捧过玉卮,看似埋首细细品茗,实则内心惴惴难安。 敬武闻听淮阳王母欲私过静园,便瞪大双眸,提心吊胆道:“那王莽已下竹使,符告大汉十三州八十郡守十六诸侯王,治丧期间不得回京,只准诸侯王遣大夫一人奉奏!如今王母要私会王莽?以何告身?贿以重金?可知那王莽为何方神圣?乃是我高祖剑斩白蛇——白帝之子哇!”说罢马脸一摆,兀自跷腿磕起那陈年的秘制杏仁来。 王母料想是公主诳她,自不争辩,只是期期艾艾嘟囔道:“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那依姑姑所言,这如何是好哇?”看王母那两泡无辜的眼神及愁肠百结的样子,敬武不禁哑然失笑,又自觉不妥,疾拧眉躬身试问道:“王母此番微服进京,可欲私贿哪家臣子?” 王母闻听公主如此诘问,便如实奉告道:“能有哪家?除却皇太后、皇后娘娘、姑姑与梁王外,臣妾熟识的也就彭宣、何武、公孙禄几位大臣了。礼贽臣妾早已置备,明日伊始便过府叨扰。至于西、北二宫——多有不便,尚劳烦姑姑凤鸾亲躬了。” “媳妇儿这是哪里话来?如此破费,敢不从命?”敬武不由狡黠一笑,连连颔首道:“两宫那里尽可放心,自会与王母痌瘝一体。只是大司空彭宣那里,你等虽为儿女亲家,然彭宣为人性子刚烈,迷悟一如,若重金私贿反而不美。帮理帮亲,雷打不动,就莫要再纠结了……” “臣妾谨尊——姑母教诲!”王母轻揖一礼便垂下头来。初听公主言外之意,不禁脊背一阵发凉。莫非亲翁不念旧恩,骑墙两用?抑或慑于东朝淫威,唯命是从……这持重的棋子反为他用,一股罡气便泄了大半儿。若非兵行险招,胜负即分……尚记得,先朝有定陶王母行贿大司马王根之因,方有刘欣登阼之果。前头有车,后头有辙,何不顺手拿来一搏?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想于此,王母不禁横眉一竖,终是于牙关里咬出两个字来,“有了……” 敬武倏忽心头一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甚么有了?这一惊一乍的,尤是瘆人……”王母便破啼笑为道:“莫说臣妾惊了鸾驾,这静园府上,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须得去闯!”敬武不屑一顾道:“你去你去!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自寻死路,莫拉本宫垫背就是。” 王母一听便逶上前去,轻抚敬武那衿袍纹路道:“姑姑放心,那王莽——臣妾虽是无缘得见,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不食人间烟火,还能伸手掴打笑脸人么?” 敬武万万不敢置信,王母尚有这般铜胆,天真无邪倒也罢了,太岁头上也敢松土!公主无奈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你胆气从何生!此次进京已属抗上,又欲私贿朝廷重臣——怕是罪愆不轻哪!贤孝仁义天下知,财帛散尽只图名,新都侯国敢食子,摧辱傅后不徇情……王母哇,提及王莽,皇太后尚谈虎色变,试问你算哪门子葱?”敬武斥罢拂袖而起。 王母一见公主盛怒,赶忙兢兢伏拜地上,梨花带雨道:“姑母且息雷霆之怒,如今大势与儿不利,莫怪臣妾护犊心切,别无良法,惟有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了!” 敬武见王母心意已决,不由鼻头一酸,打了个喷嚏,便鞅鞅不乐回过头来,雨恨云愁道:“实则本宫早知你秉性,哪有泛泛闺门弱女呢!既然一心问鼎轻重,那就随心所欲罢!切莫举鼎绝了膑骨,拔出萝卜带出泥来,也算是祖坟冒了青烟了。”说罢俯身搀起王母,赴后堂洗尘沐浴去了…… 这沧桑的门楣,早已失却了往日的威仪,而屡屡递进的流光的拜贴,诚如这静园门前的落叶,一片片堆笑着纷至沓来…… 沉淀多年,内心早已是清澈如水。这尘世的喧嚣、阴暗、名望与情俗,皆被那流逝的时光一锤锤锻打,一遍遍淘洗,除却了黏附的虚伪与欲望,嬗变的更加灵动、沉稳与本真起来,且附有一层幽幽的禅意…… 如今这府前的朱轮华毂,门庭若市,熙熙名来,熙熙利往,直教人陷入深深的沉思…… 得王翁亲嘱,两府丁便抬出那御赐的匾额,虽陈封多年,“大司马府”几个鎏金阴篆仍熠熠生辉。王莽刚刚在上马石前揖别一个个拜府的宾客,便见门楣前有几个家丁正攀沿其上,伸手去摘“静园”的木匾。王莽疾走上前挥手呵止,怕担惊过甚,又蔼蔼可亲道:“所谓静园,冥思明德,在亲民,在静于至善。静生定,定生虑,虑生安,安而方有所得矣!” 王翁听罢忙点头称喏,转而招呼家丁道:“且登梯下来,可要小心——先帝那块移到后堂,务要好生供奉……”折身又见府门前那砖墁地上,猩红的枫叶层层叠叠,被过府的车轮来回碾压,脉叶糜烂,惨不忍睹,便着婢女们持帚清扫。 王莽见状忙展袖止退,且亲抚王翁衿口仰天竖指,但见那高高的穹庐浑然一体,如同一整块纯洁无瑕的宝石,蓝得透明,纯得透明。穹庐之下,曜曜日光在枫林间穿隙而过,风托着叶,叶顺着风,宛如微醺的少妇慵懒落地,又似一叶叶扁舟扬帆归来。平铺开去,粼粼闪闪,每一个叶片都泛着佛光……莫非这是一幅斑斓多姿的油画,抑或一匹浮翠流丹的锦毯? “清纯、静谧、自然、安逸……”王莽坚毅地背过手去,哂然一笑,道:“老兄是否真的忍心,将其踩踏成泥呢?”王翁便懵懵施上一礼,一脸讪笑道:“家主之意是——”王莽便指点那一行行乱七八糟的辙道,表情渐渐肃穆起来,“若门房再有名刺递进,你就一一驳回吧!”“这是为何?”“公事自当于朝堂众议,这静园之所么——无有私事!三人成党,五人为祸。尝观国家之败亡,未有不起于小人倾君子之一事;而小人之倾君子,未有不托于朋党之一言。” 王翁点头称喏之即,又愁肠百结道:“只是这大府初立,依惯例应广纳贤才,英蕤群聚。若闭门拒客,不显得我曲高和寡、卓乎不群么?” “个人事小,家国为大哇!”王莽不禁长叹一声。这坚毅的棱角,宽阔的胸襟,也遮掩不住那晦浊的盈眸里,蓄满一池浓浓的忧伤。“成帝以来,为君不仁,朋党作祟,上祸国运,下殃黎民。以致卖官鬻爵,横霸于市;蝇营狗苟,鱼肉百姓。君不见那太子太傅萧望之,巨儒达学,名节并隆,因倡导古不近刑人之义,招致宦官中书令弘恭、仆射石显等人嫉恨,又结党与史、许两姓外戚,联手诋毁天子之师,以致萧公饮鸩自戕为忠烈乎?朋党之虞,始于足下,闭门却扫,海内清平哇!” 家主这一番热血肺腑之言,听得王翁犹醍醐灌顶,佩服得五体投地。待家主与大司徒孔光代王巡狩渭城义陵进度之际,王翁便托灶房的伙计,在静园府外的安门大街旁竖起了一块三尺的牌子,泼墨隶书曰:闭门却轨。 却说那王母拜过何武、公孙禄的居京府邸,就又虔诚地卜了个吉日,便坐辎车向静园疾驰而去。待车驾正欲下得安门大街,就听辇夫轻吁一声,车马骤停。辇夫遂叩窗上告道:“前苑置有横木拦杆,这车马怕是进不去了。”淮阳王母便嘱咐辇夫辎车靠边,自己就曳裙下了华驾。 见那通往静园的小道前边,三五成群围满了人,王母便挤身往里一探,但见一木牌上着墨隶字:闭门却轨。字体虽似春蚓秋蛇般歪七扭八,这滚烫的心,却瞬间凉透了一半儿。不甘心空跑,王母就驻足侧耳倾听…… 有一身着直裙蓝衣的男人正拍手叫好:贤德公落魄之时门可罗雀,一朝得志车水马龙。如今这贪官的猪头上不了祭案,蠹役的孝敬也拜错了地方了,哈哈! 这时有一短褐的杂役老翁,用手指向静园门前的上马台,也奄奄感念道:上马难是下马难,恩公踩肩泪涟连。不忍奴役垫脚苦,搬块石头挪府前……唱罢已是泪流满面。一担挑的货郎也随声附和道:瞧瞧这几日,不管你光棍儿不光棍儿,抬腿进去小跑出来,谁也不主贵。倒是有两个遭官家驱赶的叫花子,反被贤德公请进府内,好吃好喝好招待,临走还施给了五铢多钱。骗你作甚——骗你我就是多大那鳖孙…… 王母此来正失张失智、懵头转向之即,这闲侃之语,倒使自己又有了主张。于是趁人不备忙上了辎车,与身旁的侍吏交待几语,二人便于厢内匆匆互换了衣裳。 俟王翁闻听门环响动便推闼门张望,见一眉清目秀的民妇正抽噎廊前,心中一软欲前去探看,哪知民妇竟“扑通”跪地便施礼阶前,泪流满面道:“恩公救我——” 听民妇之言系淮阳人氏,姓叟名喆,原本在王宫侍执巾栉,婆母于王府养蚕聊以卒岁,新婚夫君又行伍屯骑军中。不料婆母英年早逝,六亲无靠,叟喆便寻夫千里远赴京师。然北军寻夫半月有余却察无音讯,盘缠用尽正欲枫林轻生,又闻听此处为贤德公府,盛名之下特来叩请,哭求王翁权作义父,搭救小女卿卿性命。 可怜王翁无儿无女,皓发皤髯,正不知如何聊度残生。今见叟喆如此羸弱,且哭哭啼啼拜谒足前,便满口答应,喜极而泣道:“人常说好心有好报,我这暮齿鳏寡之人,想吃窟窿儿菜,碰上卖藕哩,苍天有眼掉下个闺女!”王翁赶紧扶起叟喆,老泪纵流道:“人生于世多命苦,世事维艰难由人!走——闺女,咱先进府,等家主回来再作打算……” 于是二人进了内院,王翁一边着伙房起灶,一边引叟喆住进了前苑的偏居。待饭菜上桌,叟喆狼吞虎咽的吃过半晌,便揩嘴试问王翁道:“义父哇,家主赴原上何时归还?”“咸阳原上多至三天,少则两日。”叟喆低头寻思了一番,又迷惑不解道:“贤德公贵为持重大臣,为何府中奴婢寥寥?”王翁一听便一脸傲骄道:“省俭用度,节裕赈民嘛!闺女,你观那三公九卿燕居役使,少则三百,多则上千!再看那一个个寺府衙门,贪吝过甚,买笑追欢……家主的贤德,实百年不遇、千载难寻哪!” 叟喆听后眼圈一红,遂感念落泪道:“贫则见廉,富则见义。有贤德公竭力抚循,一心安民,定会天下大治!叟喆不才,愿为义父、家主执鞭坠镫,结草衔环,以报严君万仞之深恩!”说罢伏地又拜上三拜,张起面时,已涕泗横流… 八百秦川尘飞扬,黄土荡尽英雄。喝茅成剑撒豆兵,天高落日远,义重嵕山轻。渭流弱水三千浪,只取一瓢尽情。千千阙歌万万唱,小字无从寄,痴心向晚晴。 那是去岁斑斓的浅夏,自班婕妤赶赴原上谪守先帝苑,远离那宫闱的尔奸我诈,终是长长地出了口闷气。原上的天穹好蓝呀,如一泡盈盈欲滴的美瞳!与一望无垠的茵茵绿地晕染开去,不知道哪里是天,哪里是地。满眼皆是泛着嫩黄的茸茸地毯。迎着煦日的朝霞,踩着松软的草皮,款款向前,满腔皆是大自然原生的气息,连身畔那清清凉凉的潺潺的溪流,也比不上这欢愉、透心的自由与快意。 自建平二年七月始,以渭城永陵亭部为初陵的先帝苑,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这便是夫君长眠之地了。 班姬自跨入深宫之内,便由少使受封婕妤,宠冠六宫。成帝见其聪慧博才出口成诗,一度无论游历何处,皆要携其厮磨同行,恩爱缠绵,无以复加。后尤爱不及,夫君又着人打造宽辇,欲与班婕妤出同辇、夜同寝,宠溺无度。班姬便恭谨劝辞道:观古图画,贤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妾。今欲同辇,岂不与那三代末世之君累同乎?夫君一时语塞,转而竖指盛赞不已。 其后产子夭折后,成帝微服私过阳阿公主府,见悦歌舞者赵飞燕玲珑可爱,便将飞燕及其女弟赵合德同召宫中。赵氏姊妹舞姿浓艳,妖歌曼妙,文武公卿都啧啧嗟赏,唯有披香博士淖方成尤看不过,便在成帝身后大声唾骂:此祸水也,我大汉火德而兴,灭火必矣!果不其然,燕啄皇孙,致使汉祚于将尽。班婕妤也由此失了皇宠,秋夜守罗帏,孤灯耿不灭,终日凭阑望穿秋水,怨诗千行以泪洗面。 在踽踽独居了两年之后,有一人却坠入了她的眼帘,此人系夫君外舅表弟,人品端正有威严。其受封新都候却不骄不躁,不但与班家来往相善,且与弟弟班稚亲如兄弟;兄长班斿不幸去世,他便以缌麻之礼重行祭拜;班姬屡屡遭赵氏姊妹设计陷害,皆由其仗义直言护她周全。这便是王莽了。 班婕妤本想谪守先帝苑,也算逃出了赵飞燕的魔掌,不料来这陵上方知,这延陵的园令,却是那皇太后赵飞燕的兄长新成侯赵钦。赵钦本因先帝与小妹合德精尽龙床一事,被贬为庶民至辽西郡内,赵飞燕见班姬陷入王邑骗官局内,一边暗嘱天家将其谪守延陵,一边着命赵钦赴任延陵的园令。这赵钦刚刚走马任上,便对班婕妤诸多不敬。貌似是出了那赵氏的魔爪,又陷入这打虎的牢笼了。 入秋乞巧节逢庙日上饭,便有太官、食监一干侍吏,在享殿送上诸多鼎俎馔具等祭祀用物。班婕妤只因出寝稍晚一些,忙随鼓漏之声整理被枕,倒盥水,却一脚不慎跌落阶下,满脸是血。园令赵钦见婕妤迟滞有辱先帝,邪念又起,便命庙监将班娘娘拉去暴室予以观刑。 二恶吏得令如饿虎扑食般架起班姬,路过暴室前那大青石板的场地,便见诸多刑具铺陈了一地。几个最先揪扯出的婕妤的侍女,早已吓得泣不成声。班姬被重重投入暴室,赵钦便命庙监执事,然后扯其立在窗前,胁肩谄笑道:“班娘娘细皮嫩肉的,哪经得起鞭刑之苦?这等小节,就由宫人代劳罢!” 不待班姬张口求情,就听得窗外庙监的厉声呵斥,以及兜头而下的鞭挞声、惨叫声连成一片,间或有恶吏们的嗜血狞笑……班姬忙心疼地伸出手去,使劲握紧那炭黑的窗槛,痛彻心扉地咬牙咒道:“豺狼当道,东风助恶!”圆圆的珠泪遂滚落而下…… 赵钦听罢气极生恼,便一把将班姬揪在榻上,又挥手扯开她的交领,露出来肩上那一道笞痕。那笞痕在雪白的肌肤之上异常醒目,若赤练蛇一般逶迤虬结。赵钦一见遂“嘿嘿”笑着,用尖甲沿着那虬结的伤痕一路划下,见班姬痛不欲生的样子尤感兴奋,便冷冷笑着撩起舌尖儿,对着那鞭痕狠狠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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