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真的行吗……”正是明黄阳光的下午,夏洛蒂戴着墨镜和口罩,对着耳边的蓝牙耳机偷偷嘀咕。她正站在英伦式的白色门墙前,与绿顶小白房里喝茶的保安大眼瞪小眼。 “放心吧,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姐崽子能有多聪明?都是凭着投胎本事好,仗着家里有钱就不长脑子胡作非为的劣等人罢了。”伊凡丝毫不掩盖对富人阶层的鄙视,但他过于刻薄的言语让夏洛蒂听着也不怎么舒服。 伊莉莎·塞拉西,那女孩的名字。据她那个贵为公主的母亲说,她一直都是个乖乖女,在学校也没有什么违纪的记录。但她最近以锻炼自己的名义拒绝了私家司机来接送她回家,然后她母亲就凭着直觉找到了其女还没来得及销毁的证据。 但不管怎么样,听到伊凡如此攻击一个素未谋面的女生也让她感到不适。再说了,口口声声憎恨不劳而获的富人,贵为蛇剑集团CEO的你小子不也不缺钱?更何况你本来不就是贵族?夏洛蒂暗暗在心里吐槽。 “你就藏在那里,等着放学铃一响,在人潮中找到那个女孩,然后跟踪她就行了,就这么简单。我会给你提示的。”伊凡正身处于附近的一栋楼的楼顶上,关注着门口和夏洛蒂的一举一动。 他手中的望远镜往上偏了几寸,把小公主就读的国际学校的全貌尽收眼底。 通常会说一座漂亮的学校“像一座宫殿一样”,但这种比喻对于这座超级贵族学校来说是如此的庸俗。 以一座半圆环形的教学楼为主体,大大小小的半环形功能楼依附在它旁边,构成了一种极具动感和新意的设计。环心的中心是精致的喷泉,四周是精心养护的草坪,在更远一些的地方甚至还有马厩和草场…… “这完全不像埃塞俄比亚!我还以为是英伦剧里的什么贵族学校呢!”夏洛蒂小声抱怨,这也是对这座学校最大的赞美。 “真是,无耻的上流……”伊凡咬着牙说,他眼绿得牙根痒痒(虽然他的眼睛本来就是绿的)。夏洛蒂无奈地撇撇嘴,他的嫉妒心特别强,而且经常发作,正如现在这样。 “这可比咱们那个破学校好多了。”夏洛蒂恶狠狠地说,她其实是想转移话题。 “如果你和我也生在如此巨富之家,我们也可以在这种学校念书。”伊凡依然酸溜溜地说,看来夏洛蒂的尝试失败了。 “……可你生来已经是子爵了,不是吗?”夏洛蒂的声音凝重了几分。 “又有什么用呢?”伊凡轻飘飘地说。 “那我的人生又算什么呢?”夏洛蒂也较真起来了,“你总是为你没有的东西而嫉妒和嗔怒,却从来没因为你拥有的东西而满足过吗?CEO?你……” 他们似乎马上要争执起来了,幸好,一阵古典乐曲适时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那是学校的放学铃。片刻以后,身着精美制服的学生们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 夏洛蒂有些惊讶地发现,他们的脸上并没有疲惫和解脱,而是一种轻松和愉快,甚至是一种真正的……青春洋溢。 他们中的每个人都那么光彩照人,而非行尸走肉。阳光同样照在夏洛蒂和他们的眼上,他们的眼中却带着光。 “你他妈在干什么?”伊凡恶狠狠地说,他几乎是在喊,耳机里的声音直震耳朵。“那姑娘跑了!你他妈难道没能认出来她吗?我昨天明明把她妈妈发来的照片发给你了!还那么叮嘱你要记住她的脸!” 夏洛蒂终于回过神来,她在眼前攒动的人流中寻找目标的身影——那女孩在那里!她已经走到了街头的拐角处,马上就要在夏洛蒂的眼中消失。 “快追!”伊凡在耳机里气急败坏地命令道。夏洛蒂匆匆忙忙地拔腿,她伸手扒开一个又一个“青春洋溢”的学生,在此起彼伏而不同声调的惊叫声中追赶上去。 亚的斯亚贝巴城和它的机场很像。只不过一个是富人和穷人挤在一起,一个是华楼和破屋连墙结栋。那精致的学校很快就被甩在夏洛蒂身后,尽管她已经尽力追赶,但在迷宫一样的烂尾楼区里,最终还是跟丢了目标。 “他妈的,你到底在干什么!”伊凡放下望远镜,那女孩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你刚才到底在发什么呆?” “哎呀行了行了,下次直接把她一绑不就得了。”夏洛蒂破罐破摔,她绝不想告诉伊凡,她刚才因为那么莫名其妙的原因发呆。 “怎么可能?我们是要调查这小妮子到底在搞什么花样,绑了她是要干嘛!养她玩吗?”伊凡心累不已,“跟踪,跟踪懂吗!” “那也得是明天再跟了。”夏洛蒂转身往回走。 “……今天你的伙食费自己负担。” 第二天———— “快离开这!不然我就要叫警察了!”这次夏洛蒂才刚到门口,就被那个曾坐在小屋里安然喝茶的保安怒气冲冲地驱赶。 “……这下麻烦了。”夏洛蒂低头躲在街边的绿化树丛后。 “上帝啊,是因为你上次太蠢了!蠢到连保安都发现了!”伊凡带着怨气说,夏洛蒂听到耳机那边传来吸水的声音。 “……你在喝什么?”夏洛蒂皱着眉头。 “比利时产林德曼啤酒,樱桃味,我很喜欢。”伊凡说。 “下次你他妈来跟踪她!”夏洛蒂气冲冲地说。 “好啊,如果你会用电子望远镜的话。”伊凡平淡地说。 夏洛蒂又被噎了一下,在斗嘴上,她似乎从来没赢过伊凡。 放学铃适时地响起。 “看到了吗!就在保安旁边擦身过去那个!”伊凡火急火燎地喊,夏洛蒂照他说的看去,看到一个满头柔亮黑发的女孩,小麦色的皮肤在黄昏中十分好看。 她正和同学说些什么,似乎全然没发现自己已然成为猎物,夏洛蒂把自己隐藏在车流和人群中,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的目标。 终于,那姑娘和她的朋友分开了,她沿着与昨天相同的路线走去。 “快跟上她!”伊凡有些激动。 夏洛蒂紧随其后,猎手和猎物之间隔了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猎手不至于跟丢目标,猎物也不至于警觉。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但在又一次经过那个拐角的时候,那女孩突然迈开脚步,像一阵旋风一样地向前跑去,只见她那双小皮鞋跟一闪一闪,夏洛蒂只看见她那双白色的小腿袜。 “他妈的,那姑娘发现你在跟踪她了!”伊凡吼叫着,“快追!她拐过这个弯以后向左跑了!” 夏洛蒂再一次在布局混乱的街区中躲猫猫一样地乱转,四周的景色几乎没有区别——在那些灰暗的,破败的烂尾楼的包围中,有些建筑里面似乎住着人,有些就连门都没有。日光照不进的灰暗内室里满满堆着花花绿绿的各种垃圾,似乎踩一下就会冒出难闻的腐臭味道和成团的灰尘。 “在前面那个巷口右拐!”“往左看!”……伊凡像是地图软件的语音助手,只是服务态度似乎不怎么好。 “……老板,我们又跟丢了。”夏洛蒂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已经不知道她自己在哪了。她抬起头,发现自己身处在像耗子洞一样综合交错的居民楼小巷里,楼体灰蒙蒙的,不知道是无人清洁是本色如此。 夏洛蒂才发现她身边到处都是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直视,或窥探,都在沉默着,同时用一种陌生和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她,似乎她不像是从埃及,而是从火星来到这里的一样。 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像校门口的那群孩子一样由衷积极的笑容。他们的脸黝黑而老态,看不清他们眼仁中蕴含的情绪。大多数人穿着廉价颜色的廉价衣服,还有些人手里拎着洗得褪色的尼龙布袋,或许来自某个鞋店或者菜市场。七月初的黄昏空气本应温暖而新鲜,但在这里却像掺了灰一样闷热,让人喘不上来气。 夏洛蒂匆匆离开——毋宁说是逃离了那里,那些本地人的眼光像是要把她刺透一样,让她脸上火辣辣的,一刻也待不下去。 “或许那个小公主……没你想得那么蠢呢。”夏洛蒂犹豫着说。 “……但她已经发现你了,这下怎么办呢……”伊凡焦躁地咬着手指甲。 “上帝啊,或许你说得对。”他叹了口气。 “是说关于你预判了小公主的智商吗?”夏洛蒂有些意外地说,她难以想象“那个伊凡”会承认自己说错了什么。 “不。”他说,“我是说我真应该多带一个人过来。如果在这的是哈托尔,她他妈早就把这事做成了!” “那你他妈就去找别人啊!把我带过来干嘛!” “……”伊凡的绿眼睛转了转。 第三天———— 伊莉莎站在刚被拉开的校门前,刚和学校的闺蜜道过别,闷闷不乐地看着熟悉无比的黄昏。她不可避免地想起昨天的惊悸,那个看不清面孔的女人死死地跟着她,似乎随时要狞笑着,掏出带着寒光闪闪的杀器刺入她的胸膛! 伊莉莎皱紧了眉头怔了怔,忧愁爬满了她俏气的小脸。莫非是那些人最终也找上她了吗?她知道,自己最近做的一切确实有些过火,但她还不打算收手。也正因为如此,她虽然害怕的要死,在梦中无数次见到那个女人的身影,也依然没想过要叫家里的司机来接送她放学,因为这也就意味着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前功尽弃。 她定了定神环视四周,似乎那个女人今天并没来。或许她交了好运?她低着头,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小心翼翼地走在人行道上,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要再过几十秒,就能走到那个拐角了……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或许就能再一次甩掉那个女人了…… 拐弯处沙沙轻颤的小树就在面前,她成功了吗?……这么简单? 伊莉莎这么想着,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脚下。她在那热切注视的拐弯处被狠狠地绊了一跤,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飞去。 顾不上令人龇牙咧嘴的疼痛,她以尽可能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但令人意外,绊倒她的似乎并不是那个令人恐惧的蒙面女人,而是一个和她同样穿着国际学校制服的陌生女孩。 那女孩抬起头来,伊莉莎似乎从来没在学校见过这张脸。她长着一张小麦色的脸庞,但却没有与本地人相像的五官,或许是混血儿吧?她鬈曲而油亮的黑色长发在脑后简单地扎成一股马尾,现在正用一双带着关切的大眼睛看着她。 “对不起……!”那女孩用不太标准的英语说,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地,似乎中气不足。“我……在这里……蹲着……系鞋带。”伊莉莎的目光往下移了几分,那女孩也穿着白色的小腿袜,脚上套着一双小皮鞋。 “你没事吧……?”那女生轻轻地碰了碰她,似乎是在检查她有没有摔坏。虚惊一场的伊莉莎没时间和她玩女孩子之间互道对不起的团结友爱游戏,摇了摇头就向前急匆匆地跑去。 直到上了公交车,伊莉莎还是有些恍惚——什么嘛,昨天以来的惶惶不安都是虚惊一场吗?她不想再想了,摸了摸背包,还能摸到那东西硬硬的轮廓。她把目光投向迫迫西进的薄暮,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她太着急了,没注意到那个陌生的女生根本就没离开那里,也没注意到粘在自己后背上那不到一颗纽扣大小,正一下一下地闪着微弱红光的小玩意。 “定位器装上去了。”女生平淡地说,她一把拽下自己的假发套,露出团成一团的棕黑色长发。 “戏演得浮夸了点,其他还行。”耳机里的伊凡说,“穿白袜的感觉怎么样?我觉得超可爱的啊。” “那等会可以塞你嘴里。”夏洛蒂冷冷地说,虽然她也觉得可爱,但是总要恶心一下伊凡。 “哦,真的?太好了!说好了哦!”伊凡受宠若惊地说,让夏洛蒂身上一阵恶寒。 “看来公司用来模拟黑人肤色的粉底质感还不错啊。”伊凡说。 “没准和你说的一样,小公主就是单纯的傻呢,她都没看出来,我身上就是她本人的衣服!”夏洛蒂说。 她藏到一栋连门都没有的烂尾楼里,用卸妆棉抹了一把脸,露出她白的多的皮肤。然后把身上华而不实的制服裙脱了下来——这是昨天伊凡从茱蒂丝图那里要来的,伊莉莎的备用制服。 “……你最好别用来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茱蒂丝图曾在挂断电话时不放心地叮嘱。 夏洛蒂麻利地把头发重新系了一下,换上自己的卫衣和裙裤,但却留下了白色小腿袜。 “哦?袜子没换?”背着电子望远镜的伊凡前来汇合。 “怕你真的抢过来塞嘴里。”夏洛蒂说。 “小公主动起来了。”伊凡没搭理她,转移地看着屏幕上移动的红点,“她速度很快,应该是上了什么车,我们也快点跟上。” 两人匆匆地沿着伊莉莎离开的路线追上去。 如果说公路是城市的血管,那么公交车就是城市的血细胞——因为公交车既可以在繁华的市中心出现,也可能行驶在毫无生气的荒郊;正如血细胞既可能出现在大脑也有可能流入膀胱。 夏洛蒂看向窗外,那片压抑的烂尾楼已经被甩在身后,只有连片的青荒山岭,蔓生的野草在这片土地的飞沙上恣意生长,占据了这片文明企及不到的土地。 车上没有几个人,剩下的几个人大都年纪不小,他们像是铁做的一样,棕色的面庞上无喜无愤,从满是褶皱的空洞眼眶中投出无神而失焦的目光。 “……这里好压抑啊,你不觉得吗?”夏洛蒂小声对伊凡说,这时候车又颠簸了一下,她这一路已经习惯了。 伊凡看着窗外,没有回答她。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身边的那人却如梦初醒:“你刚才说什么?我刚才在想事情。” “想什么呢?”夏洛蒂耐心耗尽,不想再重复一遍。 “我在想,如果小公主真的如我们所想,隐瞒着其母是在做‘那件事’的话……”伊凡说着做了一个双引号的手势,夏洛蒂点点头当做同意。 “那她为什么会往这边走?”伊凡把手机亮给夏洛蒂看,上面显示他们越来越远离亚的斯亚贝巴市区。 “……也许,她就是来这个地方?”夏洛蒂试着解释。 “那种不缺钱的小妮子不能找个水深的会所吗?”伊凡无情驳回。 “或许因为他们家身份特殊,在那种有头有脸的地方没人敢接待什么的?”夏洛蒂提出一种可能。 “唔……”伊凡陷入沉思,她说的不无道理。 屏幕上的红点在某个地方停下了,然后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看来那女孩应该是下车了。 “这是……平房棚户区?”伊凡正在拍照翻译车内贴的车站表,上面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污渍,“可她怎么在这里停下了?” “可能是个地下小作坊?埃塞俄比亚的这种地方应该不少吧……”夏洛蒂还在分析。 穿着褪色制服的公车司机听不懂英语,更别提是伊凡的俄式英语了。在比划和蹩脚的语音机翻共同作用下,班车在锈迹斑斑的褪色站点牌旁停下了。 残阳如火,像是浸满了鲜血。这里的气氛格外灰暗,勉强能称为房子的建筑在夕阳下匍匐着,扭曲着枝干的树木张牙舞爪,影子将灰黄的地面撕成了千百块碎片。 追着伊莉莎的脚步,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面前的土路上,翻起又凝固的烂泥还保存着轮胎碾压出的的沟壑痕迹,每隔几步就能看到成堆的碎砖瓦砾。 “真有这么大的瘾头?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连这破地方都……”夏洛蒂踩在路边的坚韧野草上,蹭着鞋底沾上的烂泥。 这地方的破败程度远远超出夏洛蒂的想象,她想象的场景是灰突突的破烂小楼,还能从墙上看到脱落的白漆和没抹开的水泥,锈迹斑斑的卷帘门和铁皮……但眼前的这些“建筑”,只是用发霉木板或者铅灰铁皮而拼装成的东西,连能立在这里都是个奇迹。大多数房子用四下漏风的铁皮当做棚顶,而还有更加可怜的户主只能铺上一层薄薄的塑料布。 天越来越暗了,本就分不出颜色的棚户和土面更加难以分辨,融成一团团令人作呕的东西。两人在这迷宫一样的贫民窟里,跟着屏幕中移动的红点,像没头苍蝇一样兜兜转转。 “我们……应该快追上她了……”伊凡的脸色比夏洛蒂还难看,他尽力不让自己去看已经沾上泥巴的裤腿和皮鞋,只要看上一眼,他肯定会忍不住张口大骂起来。 “红点停下了。”伊凡看了一下手机说,“她离我们还有不到两百米。” 夏洛蒂没有回答,只是气喘吁吁地加快了步伐。她无比希望尽快结束这场调查,这破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去了。 五分钟后,他们站在一栋在这个地方还算“高档”的独栋前——铁皮围成的篱墙挡住了他们一览无余的视线,还看得过去的的水泥房子更是鹤立鸡群。门口旁的杂草和灌木乱蓬蓬的,足有一人来高,似乎无人整理。但那些胡乱晾在铁皮上、像抹布一样的衣物却忠实地诉说着,这里有人居住的事实。 伊凡对夏洛蒂做了个眼神,后者立刻学着电影里的警察一样,贴在门边警戒。然后他伸出手,敲了敲如发霉一样点点斑驳的破朽木门,使其沙哑低沉地响了两声。 “……谁啊?”良久才有一个女声犹豫着回应。 “……你有东西掉了。”伊凡觉得不说话更可疑,情急之下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你傻X吧!”夏洛蒂小声而急切地说,“这哪有他妈说英语的!” 伊凡如被当头一棒。他咬了咬牙,这戏是肯定演不下去了。他抬起腿,用尽全身力气猛踹面前单薄得似乎一触即溃的木板。 它在一声垮塌的声音中寿终正寝,两块门板朝前倒下。门后是伊莉莎惊慌的面孔,似乎她刚才真的想过来开门。 “……呜!”她看着面前的两个陌生外国人的脸,终于反应过来要跑,却被伊凡伸手死死抓住。小公主拼命地挣扎着,但仍然无济于事。 “你冷静一点!”夏洛蒂用英语说,想要安抚受惊的伊莉莎。 但她的目光被门后的景象吸引了。门后没有电影中那些会横七竖八、衣着贫穷、聚众嗑药的瘾君子;没有被磨成粉的白色药片,在一个个铁盆里泡开成浑浊的、像肥皂水一样的液体;甚至……这里都没有第二个人。 在简单开垦出来,但还算得上规整的院子里,一朵朵一片片鲜艳而美丽的红花正在怒放。如果不是胡乱搁置在一旁的乱石和木架,可能她会怀疑这里是什么民间植物园。 她靠近花丛,看到了那些藏在花瓣里的,黄绿色的、未成熟的果实——这是罂粟,这满地都是罂粟。 这里毫无疑问与毒品有关,夏洛蒂带着凝重的心情站起身来。 “看来这是你的私人专场是吗,小姐?”伊凡对他臂弯里钳制的女孩说。后者拼尽力气张开嘴,对着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嘶啊!”伊凡吃痛叫了一声,不由得把伊莉莎放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穷追不舍!”伊莉莎义正辞严地质问他们,但她好看的小腿却在微微发颤。 “你是在怪罪我吗,小公主?”伊凡揉着被咬出血印的胳膊,恶狠狠地瞪着伊莉莎,“是不是我们应该放任你,让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嗑药嗑到嗨,直到把自己都造得不成人样子才好?你在那个该死的富贵之家长大,难道就他妈的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伊莉莎的脸气得像一只煮熟的螃蟹。 “我说错了什么吗?小瘾君子?”伊凡咄咄逼人。 “我……从来就没有吸过毒!”伊莉萨带着哭腔说,她快被气哭了。 正在这时,水泥屋子的破门被从里面推开了。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男人冷不丁出现在门口。他佝偻着自己消瘦而还有一些肌肉线条的身体,拄着拐,慢慢地把自己挪出来。夏洛蒂注意到,他的一条腿打着石膏,而那些绷带已经旧得发脏。 他神情十分激动,瞪着牛一样、满是血丝的浑浊眼睛,对着门口的两个不速之客大吼大叫着,但可惜他们两个人谁也听不懂他的话。伊莉莎连忙赶到他身边,一边搀扶着一边对他说些什么,男人的表情才有些缓和,坐在了屋旁那张看起来还很新的轮椅上。 伊莉莎神情复杂地看了看门口旁不明就里的闯入者们,最终她叹了口气,对着已经摸不着头脑的两人讲述起这一切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