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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巨轮与诅咒(1 / 1)

20世纪初,丰厚的利润为跨大西洋海运行业带来了激烈的竞争。作为当时的顶级航运巨头之一,为了建立在同领域内的优势,白星航运公司决定建造新的“奥林匹亚”级邮轮。 而其中最为著名和先进的一艘就是“泰坦尼克”号,当时它被称为工程学的奇迹,兑现了其设计者所称的速度,动力与奢华。全欧洲的海运界都被它的空前规模震惊了,甚至还一度引发了英德之间的邮船竞赛。 “泰坦尼克”号的规模即使在今天也是难以想象的。根据大英百科的记录,“泰坦尼克”号的熔炉中每天要消耗600吨煤,收发室的邮政工人要分拣3400件货物和700万封信件。不仅如此,它的奢华同样所出无二。包厢中的家具都来自百年老店的手工作品,每一件都价格不菲。船上还装配了世界上第一个温水游泳池,休息室的风格则仿照了法国的凡尔赛宫。 由于船上配备了16个水密隔舱和双层船底,这让很多人声称“就连上帝亲自来,也搞不沉这艘船。”但众所周知,它在首航就因为与冰山相撞而永远沉入了北大西洋冰冷的海底。 夏洛蒂看到这里,发现侧面的进度条还有相当一段余量。她确实没想到,潜水服内的深度计刚才一闪间就变成了清晰的荧屏,看起来就像是被安在那里的一台智能手机一样。 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马上就弹出一条弹窗,显示蓝牙接收到了新的文件——这就是她现在正在看的任务简报。当时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看伊凡·卡列金,对方对着她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竟然通过蓝牙的面对面传输来发布简报,而且还一直等到到达这3700米深的海底才肯动手。 夏洛蒂继续勾动手指传感下滑,继续把任务简报看了下去。但她马上皱起了眉头,因为接下来的文字似乎和上文毫无关系—— 曾有一位著名的埃及历史教授留居在开罗。一天,有一名美国冒险家与他联系时,这个美国人给了他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一些足以令他震惊的东西:一个精致的古埃及木乃伊棺材,里面包括有一具古埃及王族女性的木乃伊。这些木乃伊已经有超过3000年历史,但是保存完好——箱体漆有还金色艳丽的图案,这代表着木乃伊生前的高贵身份。教授对于这些木乃伊感到兴奋,对价格也很满意。他立刻给了这个美国人一张支票。 但这却成了一张无法兑换的支票,因为这个美国人在当晚就死了。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教授决定找人将木乃伊承包下来,运到英国的首都伦敦去,这在当时的埃及很常见。 最终,他找到了四名英国人。经过一番商量,决定由其中最有钱的那个人以数千英镑的高价买下这具木乃伊。 买下木乃伊的那位英国人将棺木带回旅馆。几个小时后,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位买主竟然无缘无故地离开了饭店,走进附近的沙漠,从此消失了踪影,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他的另一位同伴在开罗街头遭到枪击,受了重伤,最后不得不将手臂切除。剩下的两个人也都先后遭到了厄运。其中一人回国后无缘无故地破产;另外一人则生了重病,最后沦落在街头贩卖火柴。 虽然几经波折,这具神秘的女性木乃伊后来还是被运回了英国,但沿途依旧怪事不断。运到英国本土后,一位钟爱古埃及文化的富商买下了这具木乃伊。但厄运并没有因此而结束。不久后,富商的家人在一场离奇的车祸中受了重伤,他的豪宅也惨遭火灾。在经历这样的变故之后,这位纵使有心也无力的富商别无选择,只好将这具木乃伊捐给了大英博物馆。 她的魔力还没进大英博物馆便已经开始出现征兆。在载运木乃伊入馆的过程中,载货卡车失去控制撞伤了一名无辜的路人。然后,在两名运货工人将公主的棺木抬入博物馆时,棺木失手掉落在楼梯间,压伤了其中1个工人的脚,而另外1个工人则在身体完全健康的情况下,两天后无故死亡。 但是,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由于棺木中并没有什么能证明木乃伊身份的文字和痕迹,她被一些古埃及历史研究者们草率地命名为“亚曼拉公主”,即Amen-Ra,象征古埃及王权的太阳神之名。 她的棺木后来被安置在大英博物馆的埃及陈列馆中。在陈列期间,夜间的守卫报告说,常常在她的棺木附近听见敲击声和哭泣声。更有甚者,连陈列室中的其他古物也常发出怪声。不久之后,一名守卫在执勤时因不明原因死去,吓得其他守卫打算集体辞职。 因为怪事层出不穷,最后大英博物馆决定将木乃伊放入地下贮藏室。 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这之后还没过完一个星期,下一个受害者又无缘无故地送了命。这一次送命的是决定将木乃伊送入地下室的博物馆主管,他被一辆马车在街头踩踏致死。 至此,这具充满诅咒的木乃伊已经声名大噪。有一位报社的摄影记者特地冒险深入地下室,为这具木乃伊拍了一些照片,结果却在其中一张照片上洗出了可怕的人脸。 后来,这名摄影记者在第二天被发现陈尸自己家中,死因是开枪自杀。 不久以后,大英博物馆又将这具木乃伊送给了一位收藏家,这位收藏家当即请了当时欧洲最有名的巫婆拉瓦茨基夫人为这具木乃伊驱邪。在经过了繁杂的驱邪仪式后,拉瓦茨基夫人宣布这具木乃伊上有着“大量惊人的邪恶能量“,并且表示要为这具木乃伊驱邪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恶魔将永存在她的身上,任何人都束手无策。”最后,拉瓦茨基夫人给这位收藏家提出忠告:尽快将它脱手处理掉。 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任何博物馆愿意接受亚曼拉公主的木乃伊了。在以往的十年的时间里,已经有二十余人因为她而遭到不幸,甚至失去了生命。 然而,故事至此并没有画上句号。一位不信邪的美国考古学家不顾亚曼拉公主以前的可怕历史,仍然花了一笔可观的费用将她买下,并且打算将她安置在纽约市的自然历史博物馆。1912年4月,这位亚曼拉公主的新主人亲自护送她,将她运上一艘当时轰动了造船界的巨轮。为了慎重起见,他还将她安置在船长室附近,希望她能安安稳稳地抵达纽约…… “那艘船就是……”夏洛蒂的脸色煞白,抬起头来问道。 “正是如此。”伊凡·卡列金习惯性地拍了拍手,机械手碰撞在一起,“继续看。”他甩手示意。 夏洛蒂才发现简报还剩下最后的一段,这一段的内容更加骇人听闻—— 事实上,在“泰坦尼克”号沉没的前后有许多疑点。白星轮船公司的最后主人——美国超级富翁约翰·皮尔庞特·摩根(John·Pierpont·Morgan Sr.)本来也将乘坐“泰坦尼克号”进行处女航。但在起航前两天,他却突然取消了这趟旅行,借口是身体有恙。不过,当泰坦尼克号沉没后两天,有人却发现他正和法国情妇幽会。此外,还有另外五十五名乘客也在最后时刻突然取消上船,他们中的大多数要么与J·P·摩根本人关系密切,要么就是鲜出其右的权贵富绅。 同时,在当泰坦尼克号发出了求救信号时,距离它50英里远的”圣殿山”号,58英里以外的“卡帕西亚”号,70英里外的俄罗斯轮船“毕亚马”号,乃至500英里以外的姊妹舰“奥林匹亚”号都做出了回应。但一艘游弋在不远处海平线上的一艘船却既没有回应信息,也做出没有接近沉没客轮的尝试。 之后有人认为它是“桑普森”号,一艘在该地区非法捕猎海豹的挪威船只,但该说法缺乏证据,说服力不强。 附录:当“泰坦尼克号”沉没后,有人发现船上的一些救生艇竟然像筛子一样地漏水。 夏洛蒂还在滑动,但简报已经到底了。她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十足的错愕。 “这段文字的意思是……”夏洛蒂咽了口吐沫,“‘泰坦尼克’号,其实是被什么人故意沉没的?” “或许是吧。”伊凡·卡列金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知道是他真的不清楚,还是他在故意使坏。“这次的任务目标就是,找到亚曼拉公主的木乃伊,从上面取走那件‘诅咒的魂器’。” 夏洛蒂一愣。对于她来说,“泰坦尼克”号就是一部久负盛名的电影和一个凄婉动人的爱情传说,而现在却有两个闻所未闻的恐怖故事被强硬地塞入她的脑子。 如果这些资料是伊凡·卡列金是在她家的榻榻米上坐着时给她看的,她可能只是感到震惊。可现在她正置身于3700米下的海底,就站在这艘存在于银幕中的游轮前,更何况还马上就要亲身进到这艘钢铁巨兽里面,在茫茫的废物中尝试着找到一个恐怖程度堪比图坦卡蒙诅咒的古埃及木乃伊公主,还要从她身上取走一件恐怖又邪门的东西。 伊凡·卡列金不耐烦地拽上她的手(准确来说是机械手),金属手指碰撞交错在一起。夏洛蒂一惊,下意识抽手却没成功。 “你他妈干什么!”夏洛蒂骂到,她对伊凡·卡列金突如其来的“亲密”行为感到强烈的不适。 “把嘴闭上,我没时间陪你玩。”伊凡·卡列金的声音阴狠,听不出一点作为朋友的感情。 “这里是3700米的水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伊凡·卡列金的语速快了起来,似乎他又进入了那种半疯癫状态,“如果你离开我太远,或者说离开手杖的结界范围,水压足以把你连同这身衣服一起挤烂,你的眼睛和血液将被直接从身体里挤出来,之后你整个人都会变成一团看不清的肉泥,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吗?不想死的话就跟紧我!” 他的话确实吓到了夏洛蒂,她沉默了好久,还是妥协地轻轻点了点头。两人就这么堆在一起,缓缓漂浮到了散步甲板之上。 夏洛蒂踩在遍布青黄铁锈的甲板上,看向旁边被红锈包裹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上面的铁锈看起来就像是冬天水管上结的冰,还能看出水流流下的样子。那东西上条条垂下的锈柱在夏洛蒂眼里就像是一条破破烂烂的披风,似乎那底下随时有可能冲出一只猛鬼。 夏洛蒂视野中到处都是铁锈,像是有人把劣质颜料弄翻在了这条船上。铁锈颜色并不一样,有红的黄的青的,这些颜色碰撞在一起让人怪不舒服。周围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也被海水腐蚀成了一团,像是海底火山的礁石,看起来坑坑洼洼的,还密布着呕吐物一样的暗橙色铁锈,让人浑身不舒服。 幸好夏洛蒂还带着隔音性极好的头套,不然水下如耳鸣一样若有若无的杂音在这种诡秘而寂静的环境足以把她吓得走不动路。 “所以,你知不知道要去哪……?”夏洛蒂还是决定问问,毕竟这艘船实在是太大了,结构还复杂的跟迷宫一样。如果真的要一点一点搜查起来,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 “任务简报里不是说了吗,亚曼拉的木乃伊被安放在船长室旁边,只要找到船长室不就得了。”伊凡·卡列金轻飘飘地说,他似乎对周围的这些不怎在意,其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这些难看的景象上多久。他只是在不停地走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那这么说你知道船长室具体在哪了?” “船长室在船的右舷。” “哪边是右?”夏洛蒂耐着性子问,她太了解伊凡·卡列金了,现在这个混蛋就是在说废话折磨她的心态而已。 “不知道啊。”他这么回答夏洛蒂。 “傻逼。”夏洛蒂咒骂,但又不禁担忧起五十个小时的氧气储备到底够不够用。 “但它知道。”他打开了腰间的归纳包,取出了那件夏洛蒂也眼熟的东西。 “荷鲁斯之眼?”夏洛蒂惊呼了一声。 荷鲁斯之眼 魂器等级:Ⅲ 伟大意志:未知 效果:感知附近的魂器反应,并提供使用者独特的侦查视野。 介绍:藏在埃赫塔顿地下城最底层的护身符,象征着荷鲁斯神的眼睛。它被称为“乌加特”,意为“完整而未损伤的眼睛”,是永生和保护的象征。 “祂将赢得八十年的复仇之战,祂将找回自己被剜去的双眼,祂将归来解救众生。” ——古埃及诗歌 伊凡·卡列金把它举到面前,用自己的眼睛与护身符上那用绿松石雕刻成的眼睛对齐。当他再睁开眼睛时,视野已经完全变了。他脚下布满铁锈的甲板像是融化在了空气中,完全不能阻拦他的视线。他的目光能透过那些连深海高压也无可奈何的层层钢板,掠过那些几乎被微生物腐蚀殆尽的实木家具,直到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为止…… 在伊凡·卡列金的视野中,他正在一片虚无中,到处都一片灰蒙蒙的看不清楚。然后视野的一角闪了闪光,一瞬间整个虚无空间都崩溃了,只有那一点闪烁着耀眼无比的青绿色光芒,像是一颗突然爆发了的超新星。 在夏洛蒂直直的目光中,伊凡·卡列金终于把拿着“荷鲁斯之眼”的手放了下来。尽管他本人感觉都是一瞬间的事,但夏洛蒂已经在这里疑惑了至少十几分钟。她甚至有一段时间真的在思索,是不是老板突发老年痴呆症愣在这里了。还一度想要联络海面上的接应人员,免得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 “怎么样了?”夏洛蒂忙不迭地朝正在平稳呼吸的伊凡·卡列金问,“别告诉我,你在这当了十几分钟的植物人什么用都没有!” “我找到了。”伊凡·卡列金长舒一口气,然后立刻驱动结界往船的另一边漂过去,弄得夏洛蒂又差点摔倒。 他一定是故意的!夏洛蒂愤愤地想。 置身在这种深海中其实很考验人的胆量。除了探照灯照亮的一小块区域,身边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就算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身旁也发现不了。船体的脆弱程度远超出夏洛蒂的想象,在他们的移动过程中,结界推开了海水,水波竟然能将礁石上锈蚀的铁条轻易折断。被折断的铁片跟着深海的暗流随波飘荡,像是一条僵硬的死鳗鱼。 “大概是这里了。”伊凡·卡列金的探照灯对上面前的“门框”,其实就是一个暴露在侧舷上的破洞,像是骷髅肋骨之间的缝隙。他试探着从破洞里挤了进去,看起来不大的洞口意外地没有刮到他的潜水服上,否则他应该会为那些青苔一样的铁锈难受好一段时间。 “好吧,这是哪里?”夏洛蒂也以一个十分古怪的姿势跟了进来,她的机械手还和伊凡·卡列金缠在一起。她面前是一个勉强能看出房间形状的溃烂空间,到处都是如暗红海藻一样生长在这里的锈条,而滋长在金属上的红锈就像是欺负病人身上的红疮一样,让她莫名地心生反感。脱落的锈砂和深海淤泥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随着两人的进入和移动,结界把它们推开时会翻涌出一团团烟雾一样的污浊。 “这里是船长室。”伊凡·卡列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在1991年拍摄的视频里,船长室的浴缸是一个很经典的景观。如果没错的话……它本来应该在那个位置。”伊凡·卡列金伸手指向地面上的一处凹陷,里面却只有淤泥。 他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可能它已经腐朽垮塌了。” “所以我们的任务目标在哪?”夏洛蒂用不耐烦的语气问,其实她并没有多急,只是她还不想配合他的话题。 “应该是在这里面。”伊凡·卡列金探了探头,把灯光照向前面一个腐烂而黑洞洞的门框。 “那再怎么样也只是具棺材,它会不会早就漂走了或者烂掉了?”夏洛蒂有些不放心地问。 “不会。”伊凡·卡列金回应,“尽管古埃及王族的棺材一般都是用涂油的木头做的,在深海的微生物作用下确实有腐烂的可能……但我很确定刚才‘荷鲁斯之眼’的视野中的确有另一件魂器的存在。” “那你为什么现在不再看看?” “我们现在离她已经不远了,但你还希望我在这里再当一段时间的木头人吗?”他不耐烦地说,然后就朝那边走过去。 这间房间的情况也没比船长室好到哪里去,而且更加狭小。这似乎是某个海员的房间,勉强能看出来床形的破烂旁边还有一个几乎结成锈柱的保险箱。夏洛蒂弯腰拉了一下保险箱的把手(尽管那东西现在只是一个锈块),它脆弱极了,整面铁板被直接连着拽下来。 “不会吧……”夏洛蒂吃惊地看着她从里面拿出来的东西——一条略微有些锈斑的黄金项链,上面还挂着几枚戒指和手镯。 “他真可怜,一百多年以后还让你抢了私房钱。”伊凡·卡列金头也不回地嘲讽。 “这是我的收获,那你的呢?”夏洛蒂一边把保险箱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塞进自己的侧兜里,一边不服气地回呛。 “如果你硬要说的话,”伊凡·卡列金突然蹲下,伸手把保险箱旁的那张床整个拽进结界。所有的灰尘和锈渣都被干干净净地挡在结界外面,露出了那东西埋藏在下面的真容。 “我艹……”夏洛蒂脱口而出,那根本就不是一张床,而是一张古埃及的人形棺材!借着灯光的照明,棺材上的人脸还清晰可见。夏洛蒂总觉得那双拉长了眼线的眼睛在注视着她,尽管那不过是画上去的纹路。 “这就是我的收获。”伊凡·卡列金说,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得意。 他们一开始就想错了,这不是某个倒霉船员的房间,而是船长室旁的储藏室。和那些锁在保险箱里的珠宝一样,这具带有诅咒的木乃伊公主也曾被保存在这里,只因为它同样价格不菲。 “很好,那我们要怎么打开她?”夏洛蒂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靠在了结界的外壁上。“鉴于她身上有可能背着二十条人命,我们是不是应该想想怎么能保证活着离开?” 伊凡·卡列金没搭理她,他正尝试去打开棺盖,但却没能成功。 “它被封住了?”他有些吃惊,“运送到博物馆的文物怎么会被封住呢?”说着他手中多出一把锋利的冰匕首,就像是一把晶莹剔透的拆信刀。然后他像是打开快递一样沿着棺材缝划了一圈,这个过程有些艰难,显然在狭小的结界中打开一人高的棺材并不是一件让人感到得心应手的事情。 “现在应该可以了。”伊凡·卡列金累得气喘吁吁。他把那把磨损严重的冰匕首扔到一旁,下意识地看了夏洛蒂的眼睛一眼之后,才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用机械手打开了棺材盖。 夏洛蒂下意识地把手挡在胸前,她生怕从棺材里伸出一只手或者一个活死人,或者直接跳出一个看着像牛肉干的恐怖木乃伊。但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具被白布包裹着的纤细木乃伊静静地躺在里面。它身上甚至还是干燥的,看来曾被封存的很好。一副黄金面具被扣在它的脸上,那张脸看起来惟妙惟肖而毫无表情,甚至一定程度上触发了夏洛蒂的恐怖谷效应。 除此之外,各种各样的古埃及饰品填满了棺材内的每一点空隙,它们似乎是被胡乱塞进来的,被摆放的相当杂乱。 “好吧……哪个是你要找的魂器?”夏洛蒂长长呼出一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至少一时半会还不会死。 伊凡·卡列金拿起一件饰品,就这么过了一会又马上防下。他就这么一次次地拿起又放下,眉头也越皱越深。 “好像……这些都不是。”几乎检查了一遍所有的陪葬品以后,他有些失望地说。 “啊?”夏洛蒂难以置信地拖着长声,“你不是说那什么眼不会出错吗?” “闭嘴!”伊凡·卡列金回呛,焦虑的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挠发际线,但却把机械手撞在了头套上。 “明明就在这附近的,‘荷鲁斯之眼’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怎么……”他突然沉默了,原本有些眯起的眼睛也舒展开来。 这个表情一般就是想到了,很老套的表现方式。夏洛蒂心中暗暗点评,一边装出一副薄凉而不在意的样子。 但下一秒她装不下去了,伊凡·卡列金竟然打开了头套,把手从里面伸出来,在木乃伊的胸口上摸索了起来! 夏洛蒂感到一种呕吐感,但对方却专注无比。过了好一会,伊凡·卡列金抬起头来,胸有成竹地点点头。然后在夏洛蒂的注视中,他的手中又翻出一把冰结匕首,对着木乃伊的胸口直直地刺了下去! “你他妈的干什么!”夏洛蒂惊呼出来,她感觉接下来那具木乃伊就会猛然暴起,直接把他的整只手一口咬掉。 但伊凡·卡列金只是割破了木乃伊胸口的亚麻布,然后把它们小心地一层层揭开。随着那些有几千年历史的布料被他清理开,藏在底下的东西暴露在了两人面前, 那是一个巨大的古埃及项圈,用象征着永生不朽的绿松石块编成,点缀着金珠和玛瑙。最显眼的是位于正下方的坠符,主体是一只展翅的圣甲虫形象,但无论是配件材质还是繁琐程度都远超夏洛蒂在埃赫塔顿地下城见过的所有东西。 “应该就是这东西了……”伊凡·卡列金把手缩回潜水服里。“它是被嵌在亚曼拉身上的,强行取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魔法能量很强……” “那现在怎么办?扛着这东西回去?”夏洛蒂的声音都发颤了,要和这么个东西待在一起还不如让她死了得了。 “只能赌一把了。”伊凡·卡列金说。 “你能不能别把我的命也赌进去?”夏洛蒂颇有微词 伊凡·卡列金从腰间的兜里取出一卷纸一样的东西,泛黄的颜色看起来与木乃伊的裹尸布也差不多少。 他把那卷纸摊开,足足有两米多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古埃及象形文字,用黑墨和红墨写成,还有一些像是在描绘神话情景的图画。 “这是什么?”夏洛蒂疑惑地问。 “亡灵书。”伊凡·卡列金回答。 亡灵书,是古埃及一种特殊的随葬品。由许多独立的咒语及其附图组成,几乎每一本都是独一无二的,并没有明确的顺序和结构,已知大约有192条不同的咒语。 古埃及人相信,它能让死者克服地下世界障碍。通过向亡灵教授通关口令、提示路线等方式向死者提供问题的答案使之绕过危险,并给予神灵的帮助和保护,宣布死者将在“芦苇之野”获得来世的幸福。 其文字用圣书体或僧侣体写成,大部分文字是黑色的,红色用于咒语的标题、开头和结尾部分或在仪式中正确执行咒语的指示,以及一些危险生物的名字。 “这东西能镇住亚曼拉公主吗?”夏洛蒂问道,她眼中是明明白白的不放心和担忧。 “或许能,这本是从埃赫塔顿地下城带出来的,魔力应该会强一些。”伊凡·卡列金把亡灵书放到木乃伊的身旁,口中又一次念诵起神秘的古老咒语。那是一首歌颂冥王的长诗,或许能安抚杀戮的怨灵,使其在这深海之下重回平静。 当这些都结束以后,在夏洛蒂的屏息凝神中,伊凡·卡列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以极为小心的动作把那条项圈绕过木乃伊的头部取了下来。 “成功了吗?”夏洛蒂小声而激动地问。 伊凡·卡列金点点头,“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地方,我能感觉到魔网还是产生了波动,或许还是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他说着把手杖举过头顶,操纵着结界轻车熟路地漂出“泰坦尼克”号的残躯,终于得以朝着头顶上浮。 这次上浮的速度甚至比下坠的速度更快,看来伊凡·卡列金是真的想要赶紧结束这场探险。 夏洛蒂克制着快速上升的失重感,偷偷看着伊凡·卡列金的脸。他一直无表情地紧绷着,全无开口说话的意思。 那就继续沉默呗,夏洛蒂倒也倔强。她偏过头去,视野中却猛地一闪,同时似乎有人在大声叫嚷,但她耳边却像被蒙了一层纱一样,隐隐约约地听不清楚那失真的声音。 “夏洛蒂·莫里亚蒂!你能不能上来回答这个问题?!”一个男人鼓足了嗓门吼叫着。夏洛蒂感觉自己的后脑似乎嗡地响了一下,然后就马上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怒不可遏的班主任,而且手里还握着一支没合上的水笔。 她难以置信地扫视了一下周围,自己竟然置身于高中的教室里。面前是班主任大卫拉长的驴脸,耳边能听见同桌正在小声提醒。窗外的天空还很蓝,隐约能看见茁壮翠绿的树梢。 “我不知道。”夏洛蒂不动脑子地敷衍回答。难道那些奇幻动魄的故事都只是课堂上的一个梦吗?魂器、地下城、游击队、魔法、泰坦尼克号……莫非她真的真是像往常一样,只是在数学课上睡了个好觉? “伊凡·卡列金呢?”夏洛蒂下意识地自言自语。如果这一切都是一个梦的话,那他应该也不是什么俄罗斯跨国集团的ceo,而是以前她印象中那个有些另类的普通人吧? 她转过头来看向之前他的座位,却没能看到那张欠揍的脸。但今天不太对劲,如果他像以前一样请了病假的话,至少桌椅还会保留在那里,可现在那个位置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伊凡什么?”大卫挤了挤那双驴一样褶皱而浮肿的眼睛,“夏莉,你是不是睡傻了?”他用那种令人恶心的语气这么说。 夏洛蒂难以置信盯着那张她深深厌恶的长脸,它一瞬间在她的眼中扭曲。然后天毫无征兆地变得血红,整个教室瞬间笼罩在一片暗红色的阴影中。 刚才还嵌在桌椅里的那些同学都不见了,只留下一张张模糊而光滑的脸皮在半空中漂浮。它们都朝向夏洛蒂,像一群闻见了血腥味的食人鱼一样,从四面八方朝她逐渐逼近。 夏洛蒂一时间吓傻了,她蹲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还捂着耳朵。但耳边的嘈杂人声刺耳而冗乱,仿佛有一千只苍蝇在半空中盘旋。她胸腔里的心脏像鼓点一样隆隆地躁动着,像是要从那里挣脱出来似的,直让她疼得钻心剜骨。她突然生出一种欲望,想要直接把它扯出来,终结那无法忍受的痛苦。 “你在干什么?”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喊,视野随之又一次闪动。眼前是满脸震惊的伊凡·卡列金,他还穿着那身潜水服,看来她终于回到了现实。 夏洛蒂大口地喘着粗气,她低下头,此时深度计显示他们已经上浮到了500米深的位置。果然,这一切不是一个梦,尽管或许比梦还要奇幻。 刚才是怎么回事?是由于深海而产生的幻觉吗?夏洛蒂想不起来到底自己是怎么沉进那个可怕的幻觉里的,只是感觉头皮发麻,就像被突然从梦魇中惊醒一样。 “潜水服被你弄坏了。”伊凡·卡列金咳嗽了两声,他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情况却愈演愈烈。他徒劳地用机械手扶着自己的胸口,止不住地咳起来,到最后还伴随着干呕,听起来像是要把整个肺子都咳出来似的。 夏洛蒂刚从梦魇中恢复过来,她抬起头想要慰问时正好赶上那一幕——伴随着一声沙哑而破碎的咳嗽,伊凡·卡列金嘴里涌出来一大口鲜血,把整个头套都染上一层刺眼的红色。 “这到底怎么回事!”夏洛蒂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被这一次又一次横生的变故刺激坏了。她慌了阵脚,但却连自己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佝偻着身子的伊凡·卡列金突然死命地握上夏洛蒂的机械手,她能感到他正在止不住的颤抖。 “我明白了……我低估了亚曼拉……她是被……人为禁制起来的……而我……直接打开了它的封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像一只被扔上陆地的鱼。声音却气若游丝,而且如破车轴一样沙哑。 “那现在该怎么办!”夏洛蒂无助地问。她又一次为自己的没用而感到无助和焦急。她根本不会魔法,现在也没法帮伊凡分担痛苦,只能看着眼前的这些异变发生。 “我是特派专员夏洛蒂·莫里亚蒂,听到请回话!”夏洛蒂一遍遍地尝试联络直升机上的接应团队,深度表显示现在她正身处水下200米,按理来说联络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那边却根本没人回答,只有死一样的沉默。 她想起刚才伊凡的呓语,难道这就是亚曼拉公主曾杀死了二十多人的恐怖诅咒吗?即使已经使用了亡灵书在镇压也如此可怕?她的大脑像快要疼得裂开了,身子却感觉如堕深渊,血管里流淌的东西似乎比身旁的海水还要寒冷。 正在她无所适从之时,伊凡的身体突然栽了下去。他身上坚固的潜水服竟突然如柠檬片一样解体开来,抽离出一条条纤维和钢铁。夏洛蒂还没来得及去将他扶起,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的避水结界也毫无征兆地崩溃了——伊凡已经没有魔力再去驱动它。 海水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地涌进这个空间,只一瞬就把这一片小小的保留地重新收复。乱流把他们冲散开,在夏洛蒂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身上只残存下大约一半潜水服的伊凡·卡列金毫无反应。他像一块石头一样缓缓向下沉没,头套底下牵扯出一团暗红的血雾,像是一朵盛开在他生命之上的罂粟。 正在夏洛蒂扯破嗓子呼喊时,她也感觉肚子上隐约传来冰凉的触感——她想起来了,自己的潜水服在幻觉中也同样被破坏了,被她自己。 她想起下水前那个罗马尼亚裔工作人员的叮嘱,这种潜水服只要破损就会存在巨大的危险——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破洞,海下的高压水流就足以挤进潜水服,然后等到内外水压相等的时候,她的肺就会被压缩到和拳头差不多大小。现在她正身处于水下两百米,人类自由潜水的极限,而她从来就没学过游泳。尽管她的衣服上还连着救生索,但她却根本联络不上直升机上的接应组……或许,她很快也会面临与伊凡相同的命运。 这一刻她却突然释然了,比起过去那如梦中一样恶心的生活和不断变化但从未在她手中的现实,似乎绝望让她的意识清晰起来。或许与伊凡共同沉入到无人触及的海底,与那艘举世无双的轮船一起化成永恒的藻屑,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正如《泰坦尼克号》电影中,她印象最深的片段就是沉船时不同人的反应——骄傲的船长平静地崩溃了,一对老年夫妇相拥躺在床上迎接死亡,西装革履的乐队还在继续演奏未完成的乐章,而那些把逃生机会让给妇女儿童的丈夫们则高唱着《与上帝更加接近》沉入大海……或许是因为她刚从那艘沉船中出来,她感觉仿佛那里面的亡灵正竭力蛊惑着她,邀请她一起前往那暗无天日的最深处长眠…… 她正要闭上眼睛,却感觉自己的胳膊碰到了什么东西。那是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下的冰,大到足以托着她浮到海面,大到足以提供足够的浮力让她脱险。 伊凡·卡列金费力再次地睁开那双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海面的方向,那已经能看到波光的深蓝色上方在他眼里就像是冻结了的天空。身边的浮游物随着他一同落下,就像是群星坠落的蜃景。 “活下去。”他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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