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交错战场之后,一个瘦小的人影就那么立在庭院的入口旁。借着旁边的幽幽灯光,夏洛蒂能辨认出那张属于今川的漂亮小脸。此刻,她面无表情,就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就像只是在观看一场无聊的马戏表演。 “怎么是她?”伊凡一脸惊诧地叫道,“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怎么又是她?”夏洛蒂的眼睛快瞪出来了,“我怎么感觉每天晚上都会碰见这小姑娘啊?” “现在……”伊凡再次从手心射出一道冰雪风暴,试图把般若的注意力及时吸引到这边,“……至少先保证那丫头……等等!” 他惊呼出声。十分反常地,般若鬼对他的攻击毫无反应。它本来呆呆地愣在原地,扭头盯着今川的方向。等到冰雪风暴冲撞在它身上的时候,重重地一推似乎使它回过神来。但,它却全然不顾攻击它的伊凡,而是以一种接近于四肢着地的方式,迅速地朝着今川奔去。 “拦住它!”伊凡连连制造出一道道冰障阻拦它,“如果再让它杀人,恐怕就很难再控制住它了!” “站稳了!”伊凡振臂一挥,一条带着霜花纹路的冰坡在夏洛蒂脚下拔地而起,弄得她差点滑倒。它顶着她上升又滑下,延伸向奔袭中的般若鬼。这种滑梯战术效果斐然,两者一瞬间就已近在咫尺。 夏洛蒂不敢怠慢,再一次抽刀砍向般若像干枯树干一样的胳膊。但它却毫无反应,尽管又几滴黑血从它的新伤飞出,它也丝毫没有动摇,反而和夏洛蒂拉开了一段距离。 但奇怪的是,即使般若鬼眼看着就要扑到自己面前,小今川依然一动不动,毫无波澜的脸就像是属于一个死气沉沉的精致玩偶。 “伊凡!帮我一把!”夏洛大喊到,作为回应,两块冰板出现在她的鞋底下。他们俩在高中都学过冰刀,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用上。 夏洛蒂形如鬼魅势如流光,三步两步又就跟上了般若的脚步。她拼力劈向般若骨节森森的后颈,这次般若没法再置之不理。它明显被激怒了,带着不耐烦向后随手一扒,如风般的尖锐骨爪堪堪擦过袭击者的身体。若不是夏洛蒂有了上次的经验,恐怕会被又一次拍到墙上,不知道还能不能站起身来。 夏洛蒂的胸口起伏着,一滴热汗从她有些颤抖的眼睑旁淌过。她根本没指望这刀能把它杀死,只有这种给出程度的威胁,才能保证拖延住它。 果然,这么一闹以后,般若被迫将注意力再次放到夏洛蒂身上。它对着她怒不可遏地嚎叫,声音比今夜任何一次都要大、都要响,连伊凡的耳朵都被震得发疼。这嚎叫在他听来,像是个找不到妈妈的孩子在扯着嗓子大哭。 第二回合。 所有人都明白,接下来的战斗将不留余地。但此刻,夏洛蒂却毫不动摇。她如山般岿然不动,用左手拿起腰间的另一把武器,御神刀与妙法村正双刃交叠,一瞬间,细不可闻的清脆刀鸣似乎比声透天地的鬼泣更加响亮。 伊凡一瞬间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双刀流?你确定?” 在实际和历史中,双持武器者其实与小说或游戏中的飘逸形象相差甚远。相比于单持武器或者双手武器,由于力量收到分散,双持武器在对抗上要略逊一筹。而且,左右开弓的姿态也会给协调身体带来更大的挑战,在战斗中更容易产生失误。 所以,双持武器往往不是夏洛蒂这样的初学者该考虑的,更何况问题还不止于此——由于进化过程,人类往往有一只惯用手和非惯用手,两者之间有着明显的力量差距。所以,对于武者来说,非惯用手通常无法提供与惯用手相等的作用。 而这使得双持武器者的能力被再次缩减了。哪怕是那些曾在历史留名的双持武者,他们的非惯用手中也往往只是一把匕首,当作一面可以攻击的灵活盾牌来使用。 而现在的夏洛蒂却双手各持一把钢刀,对于普通人来说,连自如挥舞其中任意一把都是挑战,更遑论这十分考验能力的双持战法。 如果能的话,夏洛蒂也想拽拽地一笑,然后轻蔑地让身后的娇弱巫师睁大眼睛看好。但可惜,眼下的情况不容她这么做。 盛怒中的般若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像是要把还不到它一半高的夏洛蒂盖住似的。它的利爪发出划破空气的蜂鸣声,现在被击中的话,恐怕连伊凡都保不住她的性命。 就在一刹那间,夏洛蒂猛然擎起双刃——她竟然选择正面对抗!凭借着马拉松披风提供的力量加成,钢刃就像她双臂的延伸一样自然。 钢刀与鬼骨再一次剧烈碰撞,瞬间爆出刺耳的巨响。伊凡看得心中一震,生怕夏洛蒂在角力力气不支,反而被自己的刀刃落下来击碎头骨——双刀流不乏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但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一时间,两者都岿然不动,像是粘在了原地似的。但夏洛蒂并不想继续这种均势,她涨红了脸,奋力往上一振刀刃,胶着的状态同时也被打破。被格挡了一次的般若更加气急败坏,它挥舞着利爪,想要直接把夏洛蒂的漂亮脑袋从她脖子上拽下来。 此刻它不会在意细节,但对峙之外的伊凡有这个机会。他本来正趁着机会往今川身边靠,只是无意间的一眼,他看到夏洛蒂单腿屈膝向前,双臂却笔直如一根钢铁。 “近似中段构型?”对日本剑道略知皮毛的伊凡脱口而出,他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怔在了原地,“不会吧……” 在伊凡睁大的眼睛里,夏洛蒂就那么把双刃举过头顶,又如雷霆震怒般凶残地落下。妙法村正和御神刀在黑暗中划出青白的刀光,毫厘不差地落在般若突出的肩胛骨上。那两条咬入它身体的钢刃切断了所有的动作,一瞬间使其骤停在原地,像是被小孩扭成古怪模样的人偶玩具。 二天一流·晒日! “竟然真的是二天一流……”伊凡喃喃地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 所谓二天一流,是日本著名剑士宫本武藏创立的剑术理念,他生前负有盛名,人称日本第一连胜,据传在其漫长的武学生涯中未尝一败。 舍去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词,这种剑术的本质就是就是把两把太刀抡起来大力乱砍,是纯粹依赖力量杀人的武学。二天一流在今天已经濒临失传,原因很简单——如果一个人有那种强度的力量,又何必去学习这种剑术?楚霸王项羽力能扛鼎,别说霸王枪,随便拿把弓一砸都能把对手连人带武器一起报废,这时候还练剑不是热爱就是闲得发慌。 但夏洛蒂不同。 迄今为止,她对日本剑道的了解只有寥寥皮毛,能称上熟练的只有基本的五式。但她有的是力量,那来源于超自然魂器的神力使她的体力能与百年一遇的武学天才不分高下。在这种条件下,二天一流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克敌利器。 但即使这样,贸然使用双刀流仍然是一种危险的冒险。夏洛蒂的对手并非凡人,而是凶残的食人恶鬼,更何况她的剑术也并不扎实。可在这种情况下,她竟能在气势上压制对方,只有一个词够格形容她现在的表现—— 天才。 伊凡哑然失笑,谁能想象到,那个被数学课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孩现在正如挥舞着双刀,与般若怒鬼鏖战正酣。他又皱了皱眉头,莫非那本预言之书真的无所不知吗?那为什么又…… 夏洛蒂这时候可没空像他一样头脑风暴。她索性舍弃了所有的章法,将两把钢刀抡出密不透风的刃花,与般若鬼在蛮力上硬碰硬。一时间,如打铁般的叮当声回荡在庭院中,那是夏洛蒂暴风骤雨般的剑刃,每一刀的力道都足够夺人性命。 伊凡啧啧称奇,现在的战局他完全掺和不进去,只能相信夏洛蒂的能力。但夏洛蒂却并没有这么清闲,她能感觉到,挥出的每一刀似乎都越来越无力。这不仅是因为她的体力消耗,更是因为刀刃上的符水在如此高强度的对抗中逐渐消耗殆尽。 如果没有符水的破甲,般若坚硬的皮肤绝不是普通武器能破开的。先前伊凡的冰锥打在它身上都毫无作用,更遑论状态正急剧下降的她了。 可纵使如此,她也不敢稍微降低攻击的频率。眼下的般若危险至极,一个最短暂的空当都可能招来葬送她生命的一击。 夏洛蒂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现在她只是在拖延时机而已。眼看着体力的消耗沦为无用功,如果不能赶紧击败般若,等到力竭势尽以后,等待她的仍是相同的结局。或许伊凡能把她救下,要是好死不死他也失误了,恐怕她的名字就会被京都府警写到佐藤的下面。 有那么一瞬间,尽管夏洛蒂的双手已经被震到麻木,她还是感觉到有一刀格外轻松。夏洛蒂马上明白,那是般若身上的某处伤口,那就是她唯一的破敌机会! 夏洛蒂强撑起精神,用刀刃在它的身上摸索着。当右手的妙法村正砍到般若的手腕时,她又找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就是那里! 夏洛蒂大喝一声,紧盯着那处缺口的眼中带着欣喜和孤注一掷的决心。说时迟那时快,她如暴风一样扭动起腰肢,倾尽全力地把两把钢刃朝那恶鬼的手腕连连抡去。当刀锋相撞的瞬间,她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力狠狠地拍在她的虎口上,然后又有什么东西从她面前飞了出去。 那是妙法村正的半截前刃。它终于承受不住如此高强度的碰撞,结束了自己作为武器的寿命。 夏洛蒂一屁股往后瘫坐到地上,她没有哪怕再挥动一刀的力气了。眼前赤红的般若鬼瞪着可怕的昏黄眼睛,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盛怒的表情。它的一只手爪摇摇欲坠,但终究还是没有被斩断——夏洛蒂的冒险失败了,现实不是童话,并非倾尽一切就会成功。 冰结的坚壁在她身边拔地而起,形成一面把她扣在其下的穹顶护盾,时机正好地与扫来的骨爪相撞。被擦出来的冰粉落到夏洛蒂热扑扑的脸上,在一瞬的星点骤凉后和她的汗水混到一起。 一只巨大的脚爪踩上她头顶的坚冰,似乎稍稍用力,就能连同夏洛蒂与之咫尺之间的头颅一起踩碎。 但般若一开始也无心与她缠斗,眼看一时半会杀不死夏洛蒂,它选择踩过冰障,朝着它一开始的目标移动。在刚才的格斗中它只是一味防守,体力消耗并没有夏洛蒂那么严重,现在它依然健步如飞。 伊凡气喘吁吁地与它徒劳地赛跑,挥舞着手指制造一个又一个冰障来阻挡它。但他的身体本就疲弱,更何况又被今夜高频的魔法释放而大大折损。 而那该死的今川还站在那里,就那么呆呆的站在那里!伊凡的眼睛都气红了,他恨不得直接把今川也直接杀掉。有这木偶一样的死丫头在,他不敢封住她背后的门,以免她无路可退被般若活吃。 伊凡想要像保护夏洛蒂一样,把今川封在一个冰茧中,而后再做打算。他刚集中起精神准备施法,突然感到喉头一甜,然后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吐出几口带着殷红的浓痰——他今天消耗太多生命力了,如果再继续施法,他会像当初在埃塞俄比亚应对汽车炸弹时一样晕厥过去。 伊凡突然脚下一软,在摔倒前拼力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一步之遥的今川的衣角,但什么也没有碰到。他看着紧随其后的般若带着风从他耳边闪过,看着它用手爪一把抓住今川……然后扑了个空。 是鬼影,夏洛蒂曾经见过的鬼影,今天它以今川的样子出现,把在场包括般若的所有人都耍了一通。它像个性格恶劣的小丑,无时无刻都在谋划这种折磨人心的恶作剧。 般若大惊失色,它对着天空哀怨地哭嚎了一声,然后从门庭夺路而逃,也消失在伊凡的视野。 “Сука!”伊凡骂道。毫无疑问,尽管一夜之间毫无人员伤亡,但退治般若的行动无疑就是失败了。他扭头看向身后的一摊夏洛蒂,两人都没有再追击的力气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般若逃之夭夭。 一只手从他身旁伸出:“没事吧?”渡边正站在他身后,微微对他笑了笑。还有个人跟在他身旁,竟然是他本该严加看守的中岛。后者此刻正怯生生地盯着狼狈不堪的“神崎小姐”。 “你这是……”伊凡脸色狐疑地看了看二人。 “误会解除了。”渡边把手缩了回去,“有了他的帮助,整件事情也解释得通了。” “可是般若已经跑了!它跑了!”伊凡试图去解释,如瀑的黑色假发散开垂在他的脸上,,“现在它已经知道我们在追猎它,对它来说,这里已经不再是友好的自助餐厅——至少这里的服务员态度很差。” “……不用担心这个,神崎小姐。如果,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中岛开口了,他的眼睛似乎离不开神崎的头发,脸也涨得通红。 伊凡没接中岛的茬。“那应该现在怎么办?”他问向从他身边走过的渡边。 “回去睡觉,正好还有半个晚上。”渡边扛起软绵绵的夏洛蒂,“所有事留到明天再说。” “不是,你们怎么这么淡定啊?”伊凡诧异地看着两个日本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它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可能还会继续行凶,你们都不担心吗?” “放心吧,神崎小姐。”中岛笑了笑,“如果它强行离开神社,它不会有多余的力气害人的;如果它没离开神社,我和渡边大人刚刚已经在厢房设置了结界,它冲破不了的。” “而且……事情也变的更简单了。”中岛说道。 “……渡边大人?”伊凡的表情更诧异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们怎么……而且你怎么就成了我们这边的了?渡边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不会吧?” “好了好了,神崎大人。”渡边叹了口气,“这些话留到明天说吧,反正今晚也做不了什么了。” “不行,搞不明白我今晚睡不着觉!”伊凡一脸的不问破砂锅不肯休。 “你不睡他妈的我睡!”沉默了许久的夏洛蒂骂道,她带着抹不开的倦意怒吼,“渡边!我们走!他他妈爱睡不睡!”她在渡边的肩膀上晃着小腿,弄得旁边的中岛慌忙躲闪。 伊凡沉默了,他暗暗在心里盘算着,顶撞老板、拆台和疑似叛变加起来应该扣夏洛蒂多少钱。最终还是跟着众人的背影,离开了满目狼藉的庭院。 清晨—— “玉子烧,玉子烧,天天都是玉子烧。”伊凡没好气地抱怨着,“你是不是吃了玉子烧老板的回扣了,自从到了这地方以后怎么天天都是这东西?再吃素的我会营养不良的!” “喝你的酒去。”夏洛蒂把酒瓶塞给他,这次轮到她腰上贴膏药了,“你有意见你倒是去买啊,再说了昨天不刚吃的牛肉饭?” “你胳膊肘往外拐得好丝滑啊。”伊凡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转头一口吞下半份玉子烧。 “等等,你不是鸡蛋过敏?”夏洛蒂如梦方醒,“你不怕吃死啊!”她看着伊凡手里黄澄澄的玉子烧叫起来。 “这种蛋黄和蛋清打在一起的没事,以前又不是没和你吃过素三鲜饺子。”伊凡捂住了她的嘴,“你太吵了。” 然后两人又熟练地一次扭打在一起,一时间筷子与手套齐飞,酒杯共被褥一色。 渡边咽下嘴里的东西,无奈地看着孩子气的两人,这时几声敲门声从门口传来。 “是,是我。”中岛的声音。 “请进。”渡边回答到,同时默不作声地给了旁边的两人一个眼神。中岛的出现简直拯救了他,在这之前他好几次想要开口,都被两人的起床气给岔开了话题。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然后是中岛怯生生地挤了进来。伊凡从夏洛蒂的胳膊上缩回手,同时抬起头来。 或许是刚才的嬉斗弄松了他的假发,总之,那已经有些乱蓬蓬的黑发从他头上落下,露出他被发网包裹的棕色卷发。 “神……神崎小姐?!”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的中岛一下愣在了原地。他的瞳孔一下就缩紧了,张大的嘴巴像是能塞进一只鸡蛋。 “啊?”伊凡看了一眼自己的假发,无奈地怪叫了一声,“这都怪你知道吗?你今年的年终奖不用想了!”他扭头对旁边的夏洛蒂斥责道。 “这不是怪你自己?”夏洛蒂不平地嚷着,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掀起第二回合的冲动。 伊凡扯下发套,他的头发在长期的包裹挤压里成了一副狂乱的模样,活像是某个地下摇滚乐手。他象征性地捋了捋,带着一脸的审视对越来越震惊的中岛伸出手来:“不管怎么样,欢迎入伙。” 中岛如梦方醒,局促地和伊凡的手碰了碰。但马上,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而吃惊:“神崎……君,你……” 夏洛蒂忍不住笑出声来。此刻,中岛的目光正落在伊凡脖子以下的位置,而他常见到的黑振袖和服正挂在床边的衣架上。伊凡没有穿睡衣的习惯,他身上现在只有一件松垮垮的黑背心,空荡荡的胸口几乎一目了然。 伊凡沉默了一秒,在这段时间里,他谙于扯谎和胡说的脑子已经替他规划出了最有趣的回答。 伊凡马上扯过被子,用它捂住自己的胸口,同时脸上装作一副仓促的样子。甚至还装出了丝丝点点的浮红。 “好下流啊,中岛君。”这么说的时候,他快速地用眼神点了一下中岛的脸。 对方的脸一下变得通红,“对不起!”他大喊道,然后风一样退出了房间,甚至还顺手带上了门。 “还真能信啊……”夏洛蒂的下巴都要惊掉了,“这孩子学魔法把脑子都学没了。” “说谎定律第一条,说谎者不能表现出一点点的胆怯和心虚。”伊凡拿起酒杯吸溜一口,脸上带着藏不住的洋洋得意。 “再说了,他怎么就不能信了。光从某点上看的话,你和我也没差多少吧?”他的目光也在夏洛蒂脖子以下的某处一点。 “……有病。”夏洛蒂气得转过头去,“至少我还会穿睡衣好不好?” 伊凡轻蔑地笑了笑,斗嘴的时候,表现出急切就已经输了。 “……你的个性真的很差啊,神崎君。”渡边用手扶着额头,“我们还是早点开始谈正经事吧。” 伊凡反手把那团假发塞给他:“赶紧帮我整理开,要不是你刚才那么急着叫他进来,哪还用我现编谎话?拜托,这里可是有两个女孩子诶!你就这么随便地叫男生进来?” 夏洛蒂和渡边一起露出了无语至极的神情。拜伊凡所赐,短短几天之内,他们已经培养出了相当的默契与同步。 “既然都安定下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渡边看向身旁再次进到房间里的中岛说道。 “好的,渡边大人。”中岛急促地吸了吸鼻子,侧头看了穿戴整齐的伊凡一眼:“我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中岛优太,是一名阴阳师。” “大概十天前,我在日本专供灵异人士使用的暗网上看到了这里的杀人事件,于是就独自前来,打算讨伐这里的怪物,好提升自己的能力,顺便赚取赏金。” 说到这里,中岛转过头看向渡边,眼里带着崇拜的神色:“但真没想到,渡边大人竟然也会到这里来。要是早知道是渡边大人的话,或许我这几天就不用这么苦恼了。” “等等,为什么你对他一口一个‘大人’啊。”伊凡皱着眉头问,“莫非你也有中二病吗,少年。” “你真没资格说别人这话啊……”夏洛蒂小声吐槽。 “神崎小姐,您对我们这个行当不够了解。”中岛解释道,“打明治维新以来,阴阳道和退魔师的天地就越来越晦暗。到了现在这个妖怪游走在荧幕和动漫里的令和时代,曾经显赫的灵异世家往往也不复从前,沦落到和黑客与狗仔抢暗网使用权的境地。” “所以说,目前这个领域里的人并不多,而能称得上‘有能’的大师更是少之又少。”中岛再次看向渡边的脸,“但是,渡边大人绝对是目前我们这行数一数二……不,堪称无双的大师!” 夏洛蒂的眼神多了几分震惊,不知道是因为得知身边的渡边竟然是这么出名的高手,还是因为这滔滔不绝的傻小子到现在还把伊凡当成女孩。 “打我小的时候,家里的长辈就讲过渡边大人的经历。”中岛说道,眼里带着兴奋的光,“据说他在二十年前就是出类拔萃的高手,而且,他接下的任务从不失败,无论对手是多么危险凶残的妖怪,他都能毫发无伤地归来!” “二十年前?”夏洛蒂难以置信地说,“那时候你才十几岁吧?而且从那时起就未尝一败……你是不是开了?” “没关就是开了?”伊凡接嘴,“偶像就在身边,中岛你没要个签名什么的?” “哦,这个我昨天就要完了。”中岛的得意洋洋地扯出一张符纸。它的边缘已经有了些许磨损,被来回打开又叠上导致它变得软软塌塌。纸上面的笔迹十分草率,似乎来自一根最廉价不过的黑圆珠笔。 “手还挺快的。”伊凡撑起身来,“现在,说重点。” “哦哦,好的。”中岛也回过神来,“从刚到这里开始,我就能感觉到,神社里存在着妖怪的气息。” “感觉?”伊凡皱眉,“也就是说你是靠猜想喽?” “不不不,不是的,因为我身上有家里做的护身符,所以能够察觉到身边是否有妖怪。”中岛解释道,“这种感觉往往都是准确的。” “你身上就没有这种东西吗?”伊凡哀怨地看了渡边一眼,“要是你也能感知到般若,咱们不知道能省多少事。” “在第二天的晚上,我感觉妖气格外浓烈。”中岛即使拉回话题,“我循着它的来源方向找到了佐藤小姐的尸体,当时她刚刚死去,身体仍有温热。” 夏洛蒂心头一颤,当时她在百般聊赖地打发时间,而伊凡像个稻草人一样杵在庭院里。而佐藤就这么死了,第一个发现的人却是眼前这个初中生年纪的男孩。如果当时他对他们有敌意的话…… 伊凡看上去却云淡风轻:“所以说,是你第一个发现了她的尸体?然后又等到早上芳贺再次发现时,装着吃惊伪装自己,对吧?” 中岛点了点头:“我没想到渡边大人也会为此而来,自然要防止事情扩大。” “那宫司老头怎么没告诉我们,你也是接受委托的委托者呢?”伊凡不满地说道,“这老登是不是想竞价录取啊?” “不不,神崎小姐你误会了。”中岛解释说,“我并没告诉京野宫司自己的目的,因为我……也没信心一定能解决这场事件。” “你是出来实习累积经验的啊。”夏洛蒂恍然大悟。 “ん?”中岛一脸迷茫,没有同传耳机的他听不懂夏洛蒂说了什么。 “不过现在,有了渡边大人的帮助,嗯,还有神崎小姐和久菜小姐,我们一定能解决这只般若的问题的!”中岛自信满满地说道。 “继续说那天晚上。”伊凡再次扳正话题,他看起来有些不悦,似乎对自己没有得到大人的称呼而耿耿于怀。 “嗯,然后我又沿着气味追了出去,结果它……在某个地方突然消失了。”中岛的表情也凝重起来,“突然消失了,我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当时我对神社也并不熟悉,所以只能回到房间。” “嗯……和我们的情况一样。”伊凡皱了皱眉头,“佐藤的案子是你叫来的条子。作为实际上的第一发现人,想必在这之前你应该调查了现场吧?” 在众人视线的聚焦下,中岛点了点头:“多亏了我在调查时的发现,现在,我们似乎能拼凑出事情的全貌了。” 说着,他打开了背在身上的斜挎包,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