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上抓了一下,弄得他一个激灵就惊醒起来。他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还有人身上还贴心地给他盖了一层棉被。带着药品酸味的空气钻进他的鼻孔里,勾得他鼻头痒痒的。 窗外天光大亮,似乎那一夜只是场大梦。 “醒了啊?”一个吊儿郎当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久菜姐?”中岛脱口而出。夏洛蒂就靠坐在他身旁的另一张病床上,身上穿着紧身内衣一样的多头胸带。她胳膊上有一道几厘米长的伤口,已经结上了痂。 “这到底是……对了,杀生石!”中岛突然想起了什么,忽悠着身子就要从床上起来。 “诶诶诶你别乱动啊。”夏洛蒂连忙阻止他,“医生说你有轻度脑震荡的风险,需要留院观察几天,要是脑内真有淤血可能会死人的。” “杀生石被毁了。”夏洛蒂的语气低了低,“被袭击你们的那个狐妖毁了,般若……” “我明白了。”中岛垂下头来,“那狐妖最后怎么样了。” “被杀了,听说是先被液态黑焰一点点炙烤皮肤,又被千百片冰刃凌迟肉体,最后才被冰锥穿了膛。”夏洛蒂的手在脖子上比了比,“小伙子,看人可要三思而后行啊,那家伙暴虐起来很变态的!” 中岛没有回话,他看向窗外的青空。几只飞鸟飞过,牵动这片景象中唯一的颤抖。 “失败了吗。”他喃喃自语。 “中岛……”夏洛蒂想安慰一下他。但她本来在这方面就一窍不通,更何况她自己也在心头郁结着一块抹不去的心病。 “没事的,我知道了。”中岛摇了摇头,将将挤出一个笑容,“对了,是谁把我们送到医院的……神崎小姐吗?” “你想多了,那家伙在能不花自己钱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自己破费的。”夏洛蒂翻了个白眼,“是我们的金主富哥,三井君。” “三井君真是大方啊……”中岛愣了愣神,他和三井正宏的关系和陌生人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没想到竟然会受了他的照顾。 “何止啊。”夏洛蒂一副八卦的样子,手里就差一把瓜子了,“他还承担了京野神社的维修费,就连小今川那个死鬼老爹也被他安排找了个地方工作……要我说他俩互相顾及也真算是垃圾回收利用,那财团搞得像个废品回收站一样……” “……三井君破费这么多都无所谓的吗?”中岛对夏洛蒂的话半懂不懂,只能抓其中的重点来继续对话,“没想到那种顶级财团的御曹司还会当慈善家呢……” “什么啊,那你真是想多了。”夏洛蒂摆了摆手,“他这么做纯属是因为马上就有机会补上所有的亏空而已。” “阿嚏!”三井打了个喷嚏,他用手帕擦了擦鼻子,或许是最近的天气温差太大让他感冒了,又或许他只是昨天夜里受了凉。 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小心翼翼地从他身边经过,生怕不小心刮蹭到自己的金主。他们抬着一口精致的白色棺材,上面盖着一条精致的纱巾,这是三井特别要求的,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临时置办来的葬具配得上那个可悲的破碎魂灵。 那是今川爱衣的灵柩,在她身首异处以后,曾被杀生石鬼化的巨大身躯逐渐恢复了原样,曾被加驻在她青涩头颅上双角和獠牙一点点崩毁,浑身的骨刺和凸起褪去,还了她一副属于豆蔻年华的美好胴体。但一切都已经晚了,它们只能被三井连夜请来的私人法医草草缝合在一起,装在棺材里准备埋到郊区的公墓中。 三井点上一根烟,扭头看向一旁的死者家属。今川裕二身上穿着一件光洁的西服外套,但他却前所未有的颓废,像是一夜间苍老了十几岁。他的眼神空洞无比,两年间的没心没肺中积攒起来的眼泪似乎一夜间就流了个精光。 三井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长长地吸入一口烟气,又用绵长的一口长气呼出。过不了几天,今川裕二就会成为三井财团数以万计职员中的一名,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工作不过是种施舍,作为对他丧女之痛的一种抚慰。 何其可悲,三井想。如果有人在他死了女儿以施舍给他一口饭吃,他绝对会吐到对方脸上——这种人血饭团他可吃不下去。他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痛苦得像是要把刺痛的心脏一同吐出。 城市的另一边—— “嗯,好,知道了。”伊凡对电话里的人说,“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只要你真诚合作,我保证收益不会让你失望。” “随时听我命令。”伊凡说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换了一件同款的黑振袖,站在一栋低矮的建筑物前,墙壁上依稀还可看出曾被高温灼烧的黑色痕迹。 一阵风轻轻吹过,他弯下腰,把怀中的花束轻轻放在地上,菊花、百合与衣袖一同轻轻抖动。在附近的地面上,摆放着不少这样的花束,还有串成一串的千纸鹤,寄托着对悲剧的哀悼和哀思。 他脑内心绪万千,接近三井的计划成功得堪称水到渠成。三井正宏搭打理生意的能力堪称一塌糊涂,过去还有佐藤百合子为他疏通关系弥补空缺,眼下斯人已逝,他在悔恨悲痛之余无疑要面临更加严峻的压力和考验。 这几天他对伊凡的种种要求都从善如流可绝非纯粹的报偿心理,恐怕更是出于对未来可能会失去继承权的恐惧,所以才过瘾式的挥金如土,这样能让他脆弱的神经感到自己的手中尚存掌控——哪怕只是一丝丝的美好幻觉。 三井现在急需帮助,无论来自何方,只要能解他的燃眉之急就好。在这种情况下,伊凡大胆地带他切身感受,并将这个常人所不得窥见的瑰丽世界和盘托出——这么做是成功的,当伊凡以蛇剑集团的名义提出合作时,一切堪称水到渠成。 蛇剑将在日本建立新的分部,名义上作为三井财团的合作分公司,实际上无疑是借助对方在日本政商中的关系网在这里开拓新的根据点。可想而知,这代表集团中的子爵派再次占到了先机,抢在了西罗维基之前赢得了日本这块丰腴的处女地。 作为合作的报偿,三井正宏得到的不只是一笔足够他粉饰功绩的献金,更有共同分享利益的机会。但伊凡的慷慨并非毫无代价,本就能力不足的三井在新分部中的地位颇为透明,日本分部的实权将又伊凡未来指定的心腹权摄,但好在,双方都乐于接受这种现实。 但伊凡并不只是单纯的为目的达成而开心,更在为局面的变化而感到担忧。再次建立新分部无疑是对西罗维基派的一次强烈挑衅,可能会刺激到他们,做出什么更加过激的反应来。 眼下他独身在外,最好还是不要做这种危险的尝试比较好,更何况还可能会连累到夏洛蒂。还是等到集团的年终会再宣布日本分部的消息比较好,到时候全体股东都会到托木斯克参加集会,在德米多夫大公的眼皮底下,应该还不会有人敢于轻举妄动,破坏俄罗斯上流社会的虚假团结。 “……”一个女孩在他身后静静地站着,她脸上戴着一副大框的墨镜,遮住了将近半张脸,看不出她实际的表情。但在脚下,她穿着亮皮高跟鞋的脚掌一下一下拍打着地面,看来颇为不耐烦。 “耐心一点,亲爱的。”伊凡头也不回地说,“要不是我放你一马,你现在也就不用在这里发愁这段时间该怎么过了,对吗?” “……是的,老大。”女孩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你最好积极一点,毕竟以后的日子你讨厌也没什么用。”伊凡回头微笑,“炼金术的契约一旦成立就不可摧毁,你知道忤逆我会有什么代价……毕竟这可是你自愿的,不是吗?” “那还不是你……”女孩想说些什么,但最终硬生生把话头吞了进去。 “好了,我又没亏待你。”伊凡翘起眉头,“你们平常都不工作的吗,我这种高待遇高福利的老板现在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是是是。”女孩叹了口气,“所以到底要我怎么做?杀人放火?抢劫银行?还是色诱套话?” “你到底都做过什么啊。”伊凡皱眉,“你要做的只是听话,处理每天日志里的日常。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随时听候差遣。”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女孩:“今天下午去这个地方报道,走一下基础的入职流程,从明天开始……哦明天是星期六,从下周一开始就要上班了。” “……是。”女生悲哀地叹了口气。 “对了,在我手下,没有命令不许再做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听懂了吗?”伊凡叮嘱,语气却更接近于威胁。 “意思就是,有你允许就可以喽?” “……”伊凡凝视着她,冰绿色的眼睛像是凝固了。 “老板你好,老板再见。”自知失语的女孩踩着高跟鞋快速离开了伊凡的视野。 “嗯……”伊凡仍在沉思,他需要去思索接下来的计划,或许打几个电话、研究一下《翠玉录》是不错的选择。他的时间并不算紧迫,实际上也紧迫不起来——断了几根肋骨的夏洛蒂需要养伤;至于渡边,应该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处理一下自己的私事。 城北,某剑道道场—— 渡边脱下久经磨损的靴子,踏上能映出人影的木质地板。他已经忘了上次来到这里是什么时候,是几年前,还是几十年前,亦或幕府将军还在的时候? 但不管怎么样,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肯定没有这么亲民。刚才他在外面看到好几个明显不够专业的中年人,甚至还有须发斑白的老人穿着护具练习。一阵孩童的声音飘过,让渡边不免失笑。 “这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渡边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您以前来过我们道场吗?”在前面为他领路的接待略带惊讶地回头。 “嗯,有一段时间以前了。”渡边回答。 “啊,莫非您也曾在我们北辰一刀流学习过吗。”接待抬眼打量。 “练习过一段时间而已。”渡边回答。 “原来如此……”接待若有所思,“是这样的,本家搬到德国以后,京都的道场就不只是对本流的门徒开放了。” “德国?”渡边睁大了眼睛,“我想起来了,听说前几年来了个德国门徒,后来他拿到免许皆传的证明,还当上了北辰的七代目宗家……” (免许皆传,代表已经学会流派所有技术的最高位头衔。) 接待点了点头,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无奈:“对,就是这样。七代目宗家说,流派创始人千叶定吉大师创立道场的时候,就是秉承着‘人人都可学’的理念,认为每个想学的人都可以来学。所以我们的道场现在会对所有人开放,无论水平或年龄,只要有一颗想学的心就好。” “的确是大师啊。”渡边点了点头,拔出了腰间的武器。 和外面那些人用的练习用竹剑不同,渡边手中的是一把真正的钢刀。只需一眼,接待的目光就被那把刀死死地吸引住。 作为北辰一刀流的入室弟子,他见过的刀剑多如牛背之毛,其中也不乏名刀宝器,但其中也从无这样的特别。 这把刀没有刀镡,所有熟悉日本刀的人都明白,这是一把御神刀,也就是保存在神社中、供奉给神明的祭品。但这把刀却全无神明之清净感,有的只是纯粹的震慑与杀气,似乎无尽的恨意与怒火在刀刃上发酵、滋长。 接待眨了眨眼,他刚才好像在刀刃上看到了狰狞的鬼面,一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能麻烦您为我准备一下吗,我想要试斩,七胴。”渡边说。 “七胴?”接待一惊,瞬间回过神来,“您确定吗?这……” “对,就是这样。”渡边平静如水。对方忍不住再次打量打量他,转身为他的要求准备道具。 所谓试斩,也就是砍草席的训练。将一根草席绑紧,席面与席面之间不可有空隙。七胴就是指横摆上七张草席,力图一刀斩断。 胴是日语中人体的意思,据说在幕府时代,剑士都是使用尸体来进行试斩练习。等到明治维新以后,这种斩尸的训练被法律所禁止,于是就选用这种草席来替代,据说它的强度与人类肉体相当。 试斩很考验人的剑道技艺水平,对一个人的握刀姿势以及切入角度、手法等有很高的要求,也就是所谓的“刀径”。如果用最佳角度和正位刀径切入的话,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很轻松的切断一根草席;但如果没有找到窍门,就算是肌肉壮汉都未必会比未经锻炼的女孩强到哪里去。 一般来说,经过训练的学徒一般能斩开两到三根草席;若是能在试斩中砍断四根草席,已经算是本世代剑道中的翘楚菁英;要是五根草席的话,已经能在专业的赛事中赢得满堂掌声和大师的肯定。可七根……在这个剑道越发礼仪化、体育化的时代,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修炼古流杀人剑的浪客——几乎已经绝迹。 接待退后几步,看着渡边高高举起那把独特的御神刀。面对着试斩木台上的草席,他闭上了眼睛。 接待咽了咽口水,目光被汹涌的好奇心按在了眼前的平静浪客与他的刀刃上。木台的结构十分容易被带动,这也是为了加大难度。技巧不够的剑客,就算能斩断草席,巨大的冲力也会把木台带倒,这也是一种评判剑术水平的方法。 渡边似乎睡着了,他像一尊石像一样定在那里,刀尖连一丝最轻小的颤抖都没有。 时间似乎定格了,就在那么一瞬间,刀刃微微翘起几寸,然后迅速被举过头顶,又如流虹般斜着落下。七捆草席瞬间被同一个痕迹斩断,看起来轻松无比,但只有真身有过试斩经历的人才明白,这是多么了不起而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渡边一甩,随即将刀收起。整个过程中木台纹丝不动,像是刚才斩落草席的只不过是一道快到难以想象的风。 “すごい!”接待惊叫出声。渡边的剑术水平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刚才的一刀堪称完美,所有的破坏力和杀伤力都被眼前的浪客随心所欲地控制在他想要的范围中,刀像是他意识的一部分,只要心随意动就能控制。 “您真的在我们流派学习过吗?像在您这个年纪达到这个水平的剑客,我至少应该略有耳闻才对。”接待滔滔不绝,眼神里的崇拜快要溢了出来,就凭这一刀,眼前这人的水平绝对不会低于“免许皆传”,放眼全日本都未必有几人的水平在他之上。 渡边笑了笑,“言重了,我叫渡边逐明。”他对接待轻轻鞠了一躬,“谢谢你的招待。”然后就转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等……”接待下意识地不想与渡边就这么草草分别,但又实在找不到理由,只能十分可惜地目送他离开,眼里满是遗憾。 渡边逐明……对吗?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准备在北辰一刀流的记录名册中查找,拿到了“免许皆传”的历代学徒的名义都在其中,应该不会有多么难找。 渡边走出道场,阳光打在他脸上,一瞬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苏感。 昨夜,他将今川的头颅砍下的那一瞬间,般若鬼体内的力量本该在顷刻间消逝、瓦解,但它们却尽数被那把御神刀所吸收。 渡边把手压在刀柄上,感受着它散发出的阵阵刀鸣。这把刀吸收了那些躁动而强大的魔力,也被它们所改变、所影响、所重铸。它已然已经成了一把魔刀,或者用伊凡的说法——魂器。 “般若切御神……”渡边沉吟。伊凡从大江山退治的故事中得到灵感,给这把新生的魔刀取了名字。故事中的源赖光斩杀了残暴嗜血的酒吞童子,斩下鬼王头颅的佩刀也随之名声大噪。 渡边沉默了一阵,走向车水马龙的街道。他突然有一种很强的冲动,想去再尝尝金阁寺的拉面。漫长无比的人生告诉他,对于想做的事情有机会就要去做,当年和三岛一起吃面的时候他也曾认为总有机会再去光顾,那是1958年,似乎一晃就已经到了今天。 纵使有再漫长的人生,那一瞬的愿望一旦错过就再绝无弥补之法。人总会这么安慰自己,但错过就是错过,遗憾就是遗憾。 “什么嘛……根本找不到……”道场的招待撅起了嘴,他已经把千禧年以来的名册都看了个遍,一开始还只看获得了“免许皆传”认可的学徒,结果找了几遍以后都找到。刚才,他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人名看的他脑子都要大了,结果根本没有找到“渡边逐明”的名字。 “莫非他刚才只是客套?其实是其他流派来踢馆的?不会吧……”招待郁闷地随手一翻,下一秒却睁大了眼睛,“不会吧……” 对方并没有骗他,渡边逐明的名字就记录在北辰一刀流的名册里。那是明治七年的记录,那一年他获得了“免许皆传”的证书。 (明治七年:即1874年) 黄昏的暖阳再次降临到京都,三井在自己的办公楼内查验着从蛇剑集团发来的诸多文件,许多名词都让他感到陌生而新奇。 神崎天子……不,伊凡·卡列金的背景超乎他的想象,对方可不是什么兴趣使然的女高中生侦探,而是一家跨国企业的CEO。三井就这么被他拉上了一艘由俄罗斯的寡头和贵族掌舵的渡轮。这公司搞的是探索和能源方向的项目,只是其中不乏带有魔法的神奇东西——他们称为魂器,虽然听起来玄而又玄,但就是这些听起来像是奇幻小说一样的东西救下了他岌岌可危的前途。 至于他的责任……三井看了看文件相关的部分,尽管写的非常委婉而正式,但新分部在规划中的作用其实更接近于黑帮,时刻准备用无力捍卫集团的势力范围,并协助与维护某些任务的进行。 他抿了一口杯里的咖啡,看来伊凡对他与极道的关系很有兴趣。这家伙似乎是个不择手段的结果论者,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弄脏自己的手对他不值一提。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来访。 “请进。”三井皱了皱眉。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漂亮的女孩走了进来。她看起来不过是上学的年纪,但穿着却极为成熟,一条露着半个后背的裙子颇为吸睛。她的脸甜美而妖冶,像是后昭和时代的电影天后。 但三井都没多看她一样,他的心已经枯萎了,这些游走在世间的红粉骷髅在财阀的酒会上比比皆是,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打扰了,请问是三井先生吗?”女孩恭敬地问,语气深处却带着一丝敷衍和别扭,“我是……蛇剑集团新到任的干员,还请分部长多多指教。” “啊,你就是CEO提到的新人啊。”三井的眉头舒展开来,心里却在纳闷伊凡找来的打手怎么是这种娇艳的女人,比起来打打杀杀,她似乎更适合在酒吧当交际花。但处于对CEO目光的信任,他还是礼仪性地问:“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扯出一个违心的笑容:“我的名字是芳贺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