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抱靠着沈玄度的胳膊,嘟哝骂道:“讨厌的北州人,讨厌的达克,自己没粮食就来抢别人的,不知礼义廉耻。还有那个敖等,更是个王八蛋,肯定是他在给达克出谋划策。” “人饿极了,总得想办法活下去。北州大大小小的部落太多,独大的三个首领又各自为政,但凡肯向我们商乾俯首称臣,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最后,苦的还是老百姓。”沈玄度叹息道。 “那个敖等,真是讨厌极了,以前明明也算个翩翩君子……” “姐,姐……”沈玄甄着急的边喊边跑,见到人后忙道,“姐,达克要攻城了。李将军派人来请你和君哥去城楼。” 果不其然,李君寻了过来,两人默契的点头会意,立即分头整装。 登上淳安城楼时,天已大亮。 李为谦对两人点点头,眼睛扫视着城下道:“他们只有两万人,将领是敖等,那个……” 沈玄度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像座塔般的男人突兀的出现在队列中,那个反复出现在噩梦中的人…… 沈玄度僵直了后背,耳中隆隆作响,她克制着自己想要拔剑的手,死死盯着他。 “呼其图,力大无穷……多年未见……”李为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在耳边。 那人似乎若有所觉般突然抬头,对着沈玄度的方向笑了笑,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那东西瞬间被太阳照射,发出夺目的金光。 那是一枚金簪! 李为谦向前一步挡住两人视线,冷冷的看向呼其图,低声道:“沈玄度,冷静。” 灼热和冰冷的感觉慢慢从身上退去,只听李为谦继续说道:“你败给他一次,不代表要永远败给他。” 沈玄度抬手抱拳道:“将军,沈玄度请求出战迎敌!” 李为谦望着前方沉思,片刻才道:“沈少将,你不是我淳安的将,你带着三十多个兵要如何迎敌?” 李为谦见她固执的不肯放下手,叹道:“他害我儿几近残废,终生与武无缘,也是我心中之痛。时隔多年呼其图再次露面,定是有什么阴谋。如今情势不明,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 沈玄度放下手,满眼不甘。扫视城下,呼其图依旧望着她的方向轻笑。 双方城上城下皆按兵不动,这一对峙便是整整两天。 第三日黄昏时分,对方终于有所动静,敖等竟要直接率领大部队掉头离开。 派人去探,竟不是什么阴谋阳谋,达克走的干干净净。 众人回到将军府,这才将这几日的事情前前后后告知李丰烨。床上的老将军气色已经好转,听完他们的转述后沉思。 “恐怕不好!丫头,快回磐安。李君,叫李为谦来,你这个怂爹,没个主张,当什么将军!他们这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磐安恐怕要遭难。李君,你帅一万将士前去支援,要快!” 李君和沈玄度对视一眼,立马明白了其中厉害,瞬间起身前去整装。 临别李老将军嘱咐道:“丫头,不要走北城门,中途恐怕全是等你的人。相信你爹,从南城门走,晚两三日你爹也定能撑住。” 沈玄甄见这阵仗,脸色挂不住,颤抖着声音问:“姐,怎么办?” 沈玄度道:“你别担心,有姐姐在。你好好待在这里……” “不,姐,我跟你一起回去。” “别害怕,不会有事的,你和小蛮留在这里。还拜托李老将军照拂我弟弟妹妹一二。”沈玄度对着老人一拜。 “姐,我跟你一起回去。”沈玄甄急道。 “听话,相信姐姐,年前一定接你回家过年。”说罢对着小蛮使了个颜色,小蛮会意,上前死死抱住沈玄甄。 出得门来,玄英突然开口道:“主子,你弟弟叫唤的跟杀猪一般。” 沈玄度瞥了她一眼,道:“我没慌。” “巡风,你跟我先行。沈玄英,带领三十人小队随后。兵贵神速,越快越好!”沈玄度命令道。众人连应。 “他娘的,没想到也有被蛮子遛圈的时候。”巡风在马上忍不住的骂道。 沈玄度没有回答,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磐安和淳安是商乾最北方的两座要塞,两个城池分别坐落在云山一东一西。 而云山是横亘在北州和商乾的一道天然高峰,将两个区域划分的明明白白。 但云山以北和以南是完全不同的境况,北边一年之中有长达半年的冬季,而南面,气候宜人,四季分明。 云山以北,从磐安到淳安,脚程快了三四日能到达。 不过因为挨着山脚,几乎全年被白雪覆盖,一眼望去,全是白茫茫,所以极少有人能走对路。故而,很多人叫它鬼路。 能走通鬼路的人少之又少,巡风是其一。 而南面有人工开出的直通两城的路线,这条路便是所谓的官路,叫盘古道。 这路依着云山弧形的地势,也为了连通附近几座小镇,比北边要远上三四日的脚程。好在路倒是平坦,且与北面两个温度。 所以稳妥起见,肯定是盘古道更为安全。 虽然说盘古道为官道,但毕竟地处山区和荒野,有时避免不了会有流寇或匪徒扎寨。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在盘古道中途的驿站换了一次马匹,赶了有五六十里路。 巡风打马在前,突然做了个停的手势,沈玄度降下速度,警惕的望着四周, 两人同时下马,将马留在原地,轻手轻脚的向一旁摸去。 两人伏在枯黄的草叶后,凑过缝隙只见有一队人驻扎在空旷处,四五个守夜的点了一堆火,火上架着大铁锅,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山匪吗?”巡风小声道。 沈玄度仔细打量那些人的衣着,皆是布衣布鞋,头上裹着裹巾,手里拿着各色吃食。再看,有十来个穿盔戴甲的在巡逻,不远处营帐里渐渐都亮起了烛光。 “应该不是,你瞧那帐篷,有些大,应该是官。”沈玄度慢慢答道。 “官?这么胆大,敢在这种地方明目张胆的安营扎寨,活腻歪了不成。而且,为什么不住驿站?” 沈玄度沉思片刻,拍了拍巡风的肩膀,“那边有个落单的。” 巡风凑着明暗不定的火堆一瞧,果然有个高个朝着草丛去了,想来是要方便。 他快速的朝那人摸去。那人估计刚醒,有些晕乎乎的。巡风也不管别的,伸手捂住那人的嘴,使劲一拽,将人拖到远处。 见沈玄度跟过来,巡风才道:“这小子是个软虾,没工夫。” 沈玄度拔出腰间的匕首架在那人脖子上,压低声音:“别喊,问什么答什么。” 那人点点头,指了指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沈玄度示意后巡风慢慢松开,顺势抓了他的双手背到身后捆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那人应是被弄痛了,忍不住喊了一句。 “闭嘴!”巡风踹他膝窝一脚,将人踹的跪到地上。 “老实点儿!”巡风顺手又捂住他的嘴,不知怎地突然笑了下,调笑道,“呦,主子,这小子皮真嫩。” 沈玄度闻言也不知道脑子怎么就突然抽了风,伸出一只手朝那人脸蛋上摸了两把,指尖触感确实滑腻。拍了拍那脸蛋,难得的答话道:“确实挺嫩。” “嘿嘿,主子,干脆绑上山得了。” 沈玄度将刀在他脖子上比划了下,冰凉的刀刃堪堪擦上皮肤,冷声道:“老实点儿,问什么答什么。” 见那人老老实实点点头不再挣扎,巡风松开手,沈玄度这才正经问:“你们是谁?干什么的?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商人,贩货,乾京来,去淳安。” 沈玄度用手又拍拍他的脸蛋,笑道:“哄老子呢?商人?” “我们是官商。” “官商?淳安年年打仗,贩何物?”沈玄度逼问道。 “鄙姓李,是淳安守将李丰烨的部下。” “呵,胆子不小,敢冒充李老将军的部下,李老将军什么时候做起买卖了?”沈玄度说着去搜他的胸口和腰间,巡风更是仔细的将他的袖带摸了个遍。 这么一会儿工夫,天有些隐隐亮了,虽然视线依旧模糊,但轮廓越来越清晰。 沈玄度借着这点亮光打量,这人穿着与巡逻的几人不同,衣衫裁剪的很合体。头上攒着金,腰间挂着玉,应该是个富家子弟。 “说实话,到底干什么的?”沈玄度再次将匕首抵到他喉咙处。 那人向后仰头,道:“送军粮。” “呵……”巡风笑了,“主子,这小子说话颠三倒四,不老实。” 在一片朦胧中,许是这人眼神过于灼亮,沈玄度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叫什么?” “李初。”那人答,又道,“手别抖。” 脖颈间的刀刃瞬间抽离,巡风也猛地松开手,忙将人扶起来,要笑不笑的说了句:“二爷啊?” 天就在此刻猛地大亮,将周围的一切完整的呈现在眼前。 远处众人开始拔营,传来一阵热闹的喊声,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李二爷。 沈玄度看着越来越清晰的眉眼慌了慌,再看那人死死盯着她的眼神,心跳漏了一拍。 巡风忙将绑在李初手腕上的绳索解了,只听沈玄度小声说:“多有冒犯。巡风,走。” 手腕被扯住,奈何沈玄度力大,竟将人带的一个趔趄。 即使如何,手腕上的力道也未放松分毫。 站定后,只听对方轻声问:“跑什么?” 沈玄度挣了挣手臂,目光游离道:“放手!” 两人一时僵持在原地,巡风笑嘻嘻的上前缓解尴尬,打量李初一番,道:“二爷莫怪,我家主子脸皮薄……” 沈玄度终于忍无可忍,使劲挣脱转身就走。 “沈今今!” 沈玄度听见这声大喊,猛地定住脚步。 李初语气里带着冷意问:“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