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又爆发争吵。 那只在两元店买的口红,被摔掉了外壳,内脏完好无损,沾了灰尘和一根不知道是谁的头发。 我看着罪魁祸首,呆了一会儿,耳边是他们互相指责,指责对方没有把我教好,学习一塌糊涂,一门心思花在打扮上。 五块钱的劣质口红告诉我,向往美是弥天大错,能让父亲破口大骂,能让母亲不停地哭,不停地哭。 我大逆不道,没有听话考得好的成绩,心思不正。 我学坏了。 想过捡起口红扔进垃圾桶,这个动作却惹怒了父亲,他粗糙的手指戳在我的脑门上。暴怒的声音宛如惊雷炸在耳边,“不想读书就去死。” 爸爸因为一支口红命令我去死。 那只口红太劣质了,不上色。像小学班上同学带来教室的蜡笔,斑驳难闻。 耳朵传来的声音甚至让我辨不清,要如爸爸所愿吗? 性质太恶劣,他们已经开始逼问我是不是早恋,因为只有早恋的人才会在该读书的时候打扮。 明明小时候,妈妈是很喜欢把我打扮成一个芭比娃娃的。 “你要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本?” “宋妩岁,你除了读书,一无是处!” “要早恋就去死!” 我试图反驳:“我没……”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瞒着我们?那你说说成绩为什么那么差?” 不知道啊。 “……” 他们不信任我,是因为我成绩不好。 他们说早恋不要脸。 我站在两人中间,想为自己辩解的话从舌尖退到舌根,退到喉管……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为自己辩解了的。 怎么会早恋呢?我连朋友都没有的。 这个年纪太小,交朋友是好玩,等以后才知道这些都是狐朋狗友,宋家的孩子不交朋友,也不走亲戚,只要好好读书,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不喜欢我出门,在哪遇见他们认识的人,就让我猜“这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也没见过,回应的沉默让爸妈冷了场,他们又开始生气。 和涂不上色的口红一样,值得她们大动肝火,用世界上最难听的语言来教育我改邪归正。 我不懂我哪错了。 缩回见口红的手,试探伸出牢笼的手再次也缩回。妈妈红着眼,让我承认错。 我承认我偷了她放在枕头底下的五块钱。 “你哑巴,又不说话,你承认我们又不打你。”她的眼睛里满是沧桑。 突然默不作声的反抗让我疲惫。 可父亲手上的青筋告诉我,他的决定和母亲的不一样。 母亲引诱着,父亲守在笼子外头,打断我所有往外伸的触手。 他们歇斯底里的模样让我的思维得到永久麻痹,语言失去了价值,行动瞬间生锈变得迟缓。 沉默在这个家是最好的选择。 被沉默打败,他们放过了我,但我仍旧不敢喘息。 水中若是缺氧,鱼会跃上水面得到空气。那我呢,我应该向上游,还是向前游……可我不在水里,我在家。 有爸妈的家。 要在什么地方寻氧? 我想喘息。 亲爱的爸妈, 我想喘息, 大口大口地喘息。 我把遗书写进心里,贪婪地妄图离开养育我的港湾。 它已经没有氧了。 早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