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啊!”墨点击节称赞:“宋公在亳城,我等绕道孟诸泽,取道南下,定然出乎宋公意料之外。到时候他吃楚丘粮,我吃商丘粮,交换老巢,看谁亏谁赚。 况且商丘工人长途跋涉回到商丘,动员亲朋防守商丘,宋公即使回味过来,给他一千乘也不能强攻拿下商丘。” 庄遥补充道:“宋公乱政,商丘之民多半附我叛他,嘿嘿。”庄遥和墨点自问在民间的威望还是相当有号召力的。 …… 不到一天的时间,戴拂就回来复命:“华氏的粮食果然在路上,料脚程,明日即到。” “很好!幸苦。”公子卬请戴拂先去饮水进食,戴拂饱餐一顿,众人聚在一起开会。 “这是何物?”一日不见,戴拂就在议事厅见到了超乎认知的新鲜玩意。 “此沙盘也。”公子卬在武功等熟知本地地理之人的帮助下,把楚丘附近的山水地貌复现在沙盘之上,引得啧啧称赞,这可比以前没有比例尺的舆图好用多了。 “如果粮秣充足,不如先守楚丘,待其士疲气竭,然后将宋公一股荡平。”武功献策道。他非常认同华氏使者先前的谋划。久顿坚城之下,强攻受挫,围而不得手,兵之灾也。 听者也多颔首。毕竟换家的计划虽然美好,但风险比起先守后攻要大得多。 “只是不知道楚丘民众愿不愿意。”公子卬拿捏不定。在他看来宋公要追杀的,是两位公子,是楚丘公邑大夫武功,是墨点、庄遥以及逃难而来的一票商丘工人,与楚丘本地的国人、野人不相干。本地人与宋公没有血海深仇,兵凶战位,他们凭什么平白无故帮自己打仗卖命呢? “三公子缪矣!”武功抚掌笑道:“楚丘民众不仅会抗击宋公,而且会非常卖命,父死子继,兄死弟及的那种。” “缘何?”公子卬不解其意。 “三公子可知泓水之战?” “岂能不知?”公子卬笑道。千古有名的大战,他小学的时候就晓得其中故事,宋襄公和楚成王率部在泓水两岸争夺中原霸主之位。 “三公子可知,泓水之战后,左右的民众下场如何?” 公子卬呐呐不能答。 武功解惑道:“大战前夕,宋公先抵达战场,泓水附近,每一个身高高于车轼的男子,不论成年与否,均为壮丁,拉车运粮;每一个及笄的妇人都被拉入军中,有的备晨炊,有的则供武人淫乐。家中的余粮,皆为公家所征,大战之后许多人家活活饿死。” “啊?”公子卬先是愕然,宋襄公不是仁君么?怎么会做出霍霍本国百姓之举。但转念一想,公子卬就释然了——封建军队的军纪,除了岳家军、戚家军等少数几支部队,都败坏无纲,轻则借而不还,重则……是了,在周礼的秩序下,武士杀死平民都不会受到追责,何况是外乡的武人。 饶是刘邦仁义著称,史书上也有屠城的记录;刘秀光武之师,亦作屠戮。何况大昏君(楚丘方面眼中的)宋公御呢? 公子卬用目光探寻武驰,后者也附和道:“武大夫所言是也。 倘若宋公犯楚丘之境,国野的妻女、财帛、性命,皆有堪忧。兵过如梳,不外如是。 民众一定会拼死抵抗,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公子卬叹息一声,自己还是犯了教条主义的错误,把红色的那支军队去比拟古代的军队,实在是刻舟求剑。 主帅守城决心既下,下面就是讨论战役战术的细节了。 公子卬取出一副图纸给墨点:“敌人最重车兵,我等不仅要有骑兵克车的手段,还要有步兵克车的武器,前番大战山戎,缴获了不少戎人青铜武器,熔炼重置此物,不知道墨大夫能否赶制?”墨点取过图纸一看,笑了:“嘿,这不是那日……技术上,没问题。只是不知道三公子需要多少数量?” “料敌从宽,就当宋公带车三百三,我等也要三百三十件这样的兵器。” 墨点抚摸着胡须心算道:“材料足用,只是时间上不足啊。短短两天时日哪里能够?” “两天内一百支,七天内铸造完毕,不知能够来得及?” “完全没问题!”墨点拍着胸脯,他对自己工坊里的能工巧匠完全有信心。商丘的熟练男工过百,一人一天熔炼半支,产量也绰绰有余。 “另外,”公子卬对参谋武峻吩咐道:“四个城门处要立寨。”公子卬以图示之,寨子约莫四千平米,去掉过道、囤积物品的空间,大约可以容纳九百兵力的拒守。 “还有,寨外需挖掘战壕。”按照公子卬的设计,壕沟约四米之宽,0.7米之深,以春秋的战车的轮径,一旦过壕,必定深陷其中。战壕周长280米,呈圆弧形拱卫木寨。 “战壕在寨门处留出十车之距不挖。”如此一来,即便宋公要强攻寨门,同一时间只能通过有限的战车,再要增兵,只能让士兵攀壕,彼时,城头的弓箭可不是吃素的,只管往战壕里招呼即可。且战壕对车不对骑,公子卬若要出击,跃马即过,畅通无阻。 武峻不理解,挠头道:“三公子为何一定要立寨,挖沟? 一人一个时辰也只能挖掘这样的壕沟,大约一尺之数,三公子此番设计,少说也须数百人两日之功,所费不在小。” 公子卬捻着胡子计算了一番,周代度量衡,一尺0.19米;而一战期间,一个英国士兵一小时的掘进速度约为1.2各立方米,大概是武峻所说的四倍速度。 是了,英国兵有钢铁做的工兵铲,而武氏只有青铜工具,乃至石器,作业工具的硬度差异,导致掘金效率低下。 武峻觉得公子卬吃着没事干,公子卬解释道:“立寨挖沟是为了防止宋公冲门。”公子卬稍稍描述了一番冲车的模样。 “若是敌人冲开城门,则有拔城之危。” 武峻先是称赞了冲车的奇思妙想,然后再次评价公子卬的顾虑是杞人忧天:“这冲车三公子不说,天下孰人能想得到?” 但公子卬记不得冲车是历史上何年何月,谁发明的了。既然冲车在材料上,不存在时代壁垒,就有可能为敌人所用。他坚持己见。 武峻苦笑一声只能照办。公子卬虽然有谋略,但在城中武士的心中都有一个评价——过于谨慎。公子卬总是会高看敌人一眼,部署细节非要万全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