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卫国站在学校的大门前,往事就像是昨天一样记忆犹新。以前的大铁门不见了,门柱子上的牌子也不见了。通往教室和宿舍的路两边长满了杂草。 他在这里做了一年的临时工,读了三年的西医课程。 学校已经取消了,教师、员工都被分配到各个不同的医院。 沿着用石头铺的路往上走,可以看到紧挨着山坡有一幢二层楼房,那是学校职工和老师的宿舍。 父亲就住在二楼靠东面的第一间,筱雨和母亲住在第六间。 “你吃凤凰蛋吗?”在门口她第一次和他说话。 “凤凰蛋?”他看着她漂亮的脸蛋,迟疑的机械地重复了一句。 “就是孵化过的鸡蛋。” 曾卫国摇摇头,“我不吃鸡。” “那明明是小鸡吗!我妈把毛逮干净就往嘴里塞,好恶心哎!” 他看着她精致的精雕细刻的五官和稚嫩的孩子气的表情,心中充满了爱意。 他经常想起有一次她靠着他的背像猪在树桩上蹭痒痒那样磨蹭着叫他去借书,“你去!现在就去!” 水库管理局放电影。放的是《野火春风斗古城》,他买了两张票。 “去看电影不?”他急着向她献殷勤。 “去。你等我一下,我去跟我妈说一声。” 他看着她穿着白色凉鞋的两个光着的线条优美小腿交替地跑去。 黄昏十分,他骑着单位的自行车载着她去水库管理局的路上。路上去看电影的学生络绎不绝。由于人多,车有点摇晃,她坐在后面两只手楼住了他的腰。 有人啧啧地发出羡慕的酸溜溜的感叹声。 电影在一间宽大的大会堂放映。带靠背的长椅子都坐满了人。曾卫国和筱雨站在后面的位置。有四个小混混拿一支四节电池的手电筒照筱雨的脸。 “嗨!别过分了啊!”曾卫国喊道。 电筒的强烈刺眼的光线射了过来,又射到筱雨的五官精致的脸上。这光线深深刺痛了他紧缩着的心,雄性激素的分泌使他心跳加速,耳朵都能听到心脏轰隆隆的像暴风雨要来临似的雷声。他攥紧拳头朝对方的脸打去…… 等到毕业她要走了的时候,他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她和她母亲的背影慢慢远去、消失。 他鼓起勇气追过去,在车站追上了她。 他把早就写好的情书塞到她手里。 “什么呀!?”她有点不耐烦。 他那时候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收到了她的回信: 哥,你太过分了!我们现在还年轻,应该好好学习,将来为四个现代化做贡献。 …… “你找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从父亲曾经住过的房间出来,警惕地看着曾卫国。 “哦,不找谁。” 曾卫国感觉有点疲惫,心情低落地回到水库大坝下,在靠近公路边的一间小旅馆住下来。 他站在三楼的窗前,看着眼前的大坝,这个是市内最大的水库大坝,是一市三县的饮用水水源。 他之前在大坝下面溜达了有两三个小时,还去了溢洪口,都没有找到可以锤钩的地方,反而看到到处都是水库内禁止钓鱼的告示牌。 他还去了以前读书的学校,去看了父亲曾经住过的房子。去看了他初恋的地方。 “晚上要吃饭吗?”老板敲门进来问。 “要的,”他想找一处能够钓鱼的地方,“晚上什么地方可以钓鱼?” “你顺着在条路进水库,随便找个地方都可以。”老板指了指房子后面那条通向水库里的大路。 “会有巡逻的吗?” “晚上不太会有。有什么需要你叫我。” “嗯,好。” 他进卫生间看了一下藏在马桶旁边细尼龙网袋子里那条用八百块钱买来的五步蛇。蛇卷缩在袋子里一动不动。他动了一下袋子,蛇呼哧一下向他做了一个攻击性动作。 他每隔一会就去看一下,给它用水洗一下,天气太热了深怕它死掉。 它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了,曾经给它买一只青蛙也没有吃。 晚上他会进水库钓鱼,然后被蛇咬了。等人发现他的时候,身体已经僵硬了。 警察看不出是他杀或者自杀的样子,也许只是个意外。 妻子会在书房桌子中间抽屉里看到一叠保险合同的保单,下面还有一封信。 如果他意外死亡,那一叠保险单价值八百万。 后半夜他就去水库里钓鱼,被五步蛇咬了一口,希望不要很痛苦地死去。然后警察过来勘验现场,证明是一次意外死亡。 这个场景在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现在终于要面对了。内心深处有一点点的恐惧,蛇咬脚的时候会不会很疼,在毒性发作到死亡这段时间里会不会很痛苦? 五步蛇并不是最好的的选择。银环蛇才是他想要的。 两年前他买了两条银环蛇,那时候时机未到。可惜那两条银环蛇养了一个星期就死了。 它把刚死的银环蛇剥了皮,斩成段加猪排骨红烧给母亲吃了。 一想到生活中的种种痛苦,死变得不那么可怕,反而是一种解脱。 想到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眼里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下来,眼前的水库大坝也变得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