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卫国叠了两个纸飞机。和英子站在院子里向山坡下飞。比谁飞的远。鹿鹿站在边上等着随时飞奔出去把飞机捡回来。 “我先飞。”英子说。 飞机没起飞就一头扎在一米开外的院子里。 鹿鹿看了一眼英子,没动。 英子踢了鹿鹿屁股一脚,“去捡回来!” 鹿鹿懒洋洋地把纸飞机叼回来。 “看我的。”曾卫国说着把飞机投出去。 飞机飞的很高,滑向山坡下。鹿鹿跟着飞奔过去,把飞机叼了回来。 秋菊跑过来抱怨道,“你快叫那个老师走吧,昨天晚上又尿床了。” “他不走我也没有办法,”曾卫国有点为难,“毕竟人家是付了钱的。” “他不走我走!我可不是来洗尿布的。”秋菊有点生气了,嘟囔着说道。 “你别急,我去劝劝。” 张老师早上吃了一碗面条,现在正靠在床头上看手机。瘦长的满是皱褶的脸上显得有点苍白,高高没有肉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宽边眼睛,完全花白的头发在早晨的阳光下闪着银光。 边牧帅帅爬在床边。 门开着,曾卫国直接走了进去。 “张老师好!” 张老师坐了起来,摘下眼镜,一只手的食指挖了一下眉毛边上的一个黑褐色斑块,像一个大姑娘似的有点难为情,“你好。” 张老师探出身子对狗狗说了一声,“帅帅,你出去玩一会吧。” 狗狗起身跑了出去。 床单和褥子已经换了,房间里还是散发着成人的尿骚味、老年人身上长时间没有洗澡、皮肤被微生物分解的腐败味道的混合气味。 “哪里有不舒服吗?”曾卫国小心翼翼地问。 他忽然想起了父亲,最后一次住院的那个早晨,前一天输入了很多液体引发心衰,医生忙了一个上午才控制住。第二天早上,床上屁股下面湿了一大片,穿的裤子都湿透了,护工在换床单,曾卫国把父亲笨重的身体翻到床沿,等一切都弄好了,曾卫国问了一句,“小便怎么不叫一声?” 父亲没有回答,表情有点木纳,眼神空洞洞的没有一点反应。 那天晚上曾卫国在单位直班,十点钟母亲打来电话,“卫国,你快来!你爸不行了。” 曾卫国赶到医院,父亲躺在急救室的木板床上,嘴里插着气管插管,心脏自动按摩器呼哧呼哧地按着心脏……。 “也不知道这么了,唉!”张老师叹气道,“人不行了,老伴在招呼呢!” 夏日早晨清爽的带着花蜜甜味的风从窗户、门吹进来,在房间里打了个璇,又从门缝里溜出去。 曾卫国把后面的窗户打开,风就直接带着房间里的尿骚味、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味从开着的窗户飞走了。 曾卫国深吸一口气,“要不,您回家吧,住这里也不是个事。” “我不回去!” “要不,我给你闺女打个电话吧?” “她很忙的,我不要麻烦她,还不是钱的事?你要多少都可以,反正我也带不走。” “也不是钱的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担不起这个责任。” “人总是要死的,保证不怪你,我可以立字据。” “我还是打一个吧。” “打吧,打吧!”张老师把电话号码报给曾卫国。 张老师的女儿声音清晰带有磁性,很标准的普通话。 曾卫国有点夸张的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张老师的状况,好像有性命之忧。尿失禁对老年人来说,总归不是什么好兆头。 张老师的女儿——身材苗条,披肩长发,长长的瓜子脸有点像父亲,双眼皮的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过似的——急急忙忙的从上海赶了过来。 贴心照料了父亲一个星期,又匆匆回去了。 临走时给曾卫国转了一万块钱,“我每个月另外给你一万,你帮忙找个人照顾他,他哪里也不去,就相信你。”女人眼睛红红的,泪水在眼里打转,“我真没时间照顾他,我哥更别提了,就麻烦你了!” 曾卫国见漂亮的美女流眼泪,心就软了,“就怕照顾不周。” “只要我爸高兴就好,他信任你,我也信任你,拜托了!” 曾卫国叫柱子开车送她到镇上,还塞给她两只卤兔,“感觉好吃的话,就帮忙推广推广。” 秋菊给一万块钱也不愿意接触大小便,心理感觉恶心,不舒服。 “我来吧。”小琴自告奋勇,“谁还和钱过不去啊!我保证把他照顾的服服贴贴的。” 在张老师生日的那天,曾卫国叫柱子做了一个蛋糕。晚上烧了一桌子的菜,大家坐在一起给张老师过生日。 大家拍着手跟着手机里《生日歌》的节奏唱生日歌。 “谢谢大家!”张老师动情地说,“我都忘了自己的生日了。非常非常的谢谢大家!” 后来,张老师激动的哭了。 拍的视频发到短视频平台上,引来一片赞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