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扬帆拖着沉重的身体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时候,周世清两口子正眼巴巴地望着天空,看着纹丝不动的树梢微微皱眉。
现在已经是午夜,排在最后的周世高家的麦子也已经脱粒完成,剩下的就是要扬场,抓紧时间晒干进仓,然后抢水插秧。
“你还是去睡吧。”许有香轻声道,“我在门口看着,等起风了喊你。”
“算了,一起睡吧。”周世清缓缓摇了摇头,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露水那么大,我估计是不得起风了。”
夫妻两个进屋去了,场上恢复了黑暗。等周扬帆一觉睡醒的时候,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木锨和地面摩擦还有粮食从空中哗啦啦落下的声音。他出来一看,看到了父母正在借着小风扬场,便赶紧洗漱一番,搓着手走了过来接过木锨,“爸,我来试试!”
周世清笑笑,把木锨交了出来,站到了一边。只见周扬帆屏住了呼吸,两手紧握木锨柄,刷的一下铲起满满一下麦子,用力向天上扬去。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周扬帆没有扬过场,不知道技术要领,但是他见过周世清扬场,现在的动作也是完全按照父亲的姿势模仿的,按说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可是偏偏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在天空撒开的麦子应该由于比草魇子重先落下来,然后草魇子被吹到下风处,他扬起的麦子成了一团落到了麦粒堆上,草魇子被溅得到处都是。
许有香笑了起来,拿着大扫把将成堆的麦团拨开,把草魇子扫向下风处。周扬帆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看向周世清,周世清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周扬帆不甘心,又抄起木锨铲起一下麦子,如先前的样子扬向天空,这次稍微好了一点点,但是还是有很多草魇子落在麦粒上。
他没有注意到此刻树梢只是细微地摆动,再扬,又是一团草魇子落在麦粒上,顿时让他哭笑不得起来。看着忙着扫草魇子的许有香,周扬帆讷讷地不说话。
“还是我来吧。”周世清笑道,“现在风不行,得觅着点才行。”他说完示意周扬帆让开,接过木锨用力铲着一下麦子,却并不急着扬起,而是眯着眼等待着。他突然动了,手臂划出一道弧线,木锨上的麦子随着他的动作被扬向天空,犹如仙女散花般地分开,却又很有准线。
麦粒簌簌地落在堆上,草魇子轻飘飘地落到了下风处。也就是此刻,周扬帆才发现树梢摇动的幅度似乎比刚才要大了一些,他才突然明白,父亲是在等着风才扬场的呢。
只见周世清时而驻足不动,时而动作如飞,毫无章法可言却又似乎在遵循着某种规律。许有香则是拿着大扫把站在边上,有时候周世清扬得也不尽如人意,也会有草魇子落在麦粒上,但是绝对不是像周扬帆扬得那样糟糕,而许有香就是一直不声不响地站在边上,偶有落在麦粒上的草魇子,她就悄声无息地扫开去。
周扬帆突然觉得,这一切是那样的和谐,那样的美好,美好到他不忍心去破坏,就这么站在边上,看了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