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各电灌站开始抽水，小河里的水位急剧降低，短短一个夜里就下降了一尺多，还在继续往下降。
周世清家所在的生产队是和其他几个小组共用的电灌站，这还是生产队时留下的老古董，电动机很大，水泵口径也大。他们小组抓阄排在第二位，在麦子进仓当天夜里就轮到了。
经过夜里加上上午的灌溉，麦茬地里像是水漫金山一样，成了一片汪洋。如果是在不缺水的年份，大概率是要让干涸的土地被浸泡一夜，让土壤充分吸收水分舒展开来，手扶拖拉机下地旋耕也省力。
可是由于担心等到第二天地里的水就消耗了没有地方补充，当天下午包括周世高以及周长安的大儿子等就匆匆忙忙给手扶头装上了旋耕机，顶着一片汪洋就下田了。
水田轮在地里激起层层波浪，手扶拖拉机轰鸣着开始工作。水田插秧前要耕两次，一次是将土壤翻过来，让那些残留在地面上的麦茬翻到泥里去，第二遍是为了打浆，将泥土搅和成粘稠的泥浆，方便插秧。
这次不用周世清说，周世高也没有先去给别人家耕地，而是从田头挨着一家家排了过去，不到晚上就把周世清家的水田耕了第一遍，又在手扶拖拉机的灯光下耕了第二遍。
眼看着自家的水田耕好了，周世清这才松了口气。急急忙忙套上绳子抱起笆斗，在周扬帆的协助下把化肥先撒进了地里。一般人家插秧带的底肥都是氮肥和磷肥，他们家也不例外。
受潮结块的过磷酸钙被周扬帆在田头用榔头砸开，敲成细细的碎块，再装进笆斗。过磷酸钙虽然重一些还好，味道不大，父子两个很快就撒完了。等到撒碳铵的时候，周扬帆可就知道其中的滋味了。
剧烈的氨气呛得他眼睛直流泪，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从鼻孔直冲脑门，他不得不把脸扭转开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跌跌撞撞地在泥浆里走着，手臂不停摆动，空气中弥漫着碳铵的味道。
摸黑将化肥撒进地里，周世清这才松了口气。如果是往年他断然不会在晚上撒肥的，等到明天也不迟。可是由于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天都没雨，他担心如果不抓紧时间将秧苗插下去的话，就得等到第二轮打水才行了。可是要想等轮到他们小组第二番打水，估计河里的水已经抽不上来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就完蛋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下雨了河里有水了才能插秧呢。
水稻讲究生育期，早一天栽到地里早一天生根活颗，意味着能够早点分蘖客杈，也意味着将来能够多长几个稻穗，能够多收三五十斤稻谷。
农村人土地有限，一家也就那么几亩承包地，如果让有限的土地上长出更多的粮食，让农民们操碎了心。周世清也清楚，如果不是周扬帆在家，就凭他和许有香夫妻两个，也没法在夜里就把肥料撒进田里。可是现在不一样，周扬帆已经能像模像样地帮助他撒肥了，上阵父子兵，做起农活来自然轻松一些。
光着脚推着小推车走在前面，周世清抱着笆斗跟在后面，在黑暗中爷儿俩个往家里走去。周扬帆一直觉得小腿肚子上不太舒服，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只不过现在也看不清楚，所以也没太在意。
等他到了家里打了水站在场边将腿脚冲洗干净之后，这才发现腿上粘着的黑乎乎的软软地东西，他用手抹竟然没抹掉，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条偌大的蚂蟥。
这条蚂蟥吸足了血依旧不肯松开，被周扬帆用手捏着拉得老长，才依依不舍地从腿上分离，被吸盘叮破的皮肤上顿时冒出了殷红的血丝。
“你真贪心！”周扬帆自言自语道，一边去找块破布将腿上的血迹擦干净，一边将那只蚂蟥放在了走廊的灯光下，捡起一根细木棍慢慢拨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