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一行四人验过路引,走进了吴安城。
吴安城是晋中最大的城市,城墙深厚,外面围着宽阔的护城河。
城墙上城楼林立,抬头看去,隐约可以看见兵刃的寒光,戒备着周围可能发生的一切意外。
城门巨大,上面遍布铜钉,闪闪发光,一丝铜锈也没有。
这就是曾经的都城、晋中吴安的尊严。
从东岭村到吴安城,宛如到了另一个世界——跟许问一路走来的西漠诸城诸村也完全不同。
进出城门诸人很少有衣不蔽体的,就算有补丁,也整整齐齐,洗得也还算干净。
不时有马车与疾马经过,无论是马上的人还是马上的,表情都非常安适,不见一点灾难之间的慌乱。
“又出太阳了。连出三天了。”一个人指着天上,笑着对旁边的人说。
“是啊,雨终于要停了。赶紧趁这个机会,把家里的棉被拿出来晒晒,之前一直潮,难受。”另一人回道。
“听说朝廷要修怀恩渠,好大一条运河,穿过整个大周,有必要吗?”
“之前说是引水救灾,但现在雨都停了……”
“唉,也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民脂民膏,到时候出工出力的,还不是普通庶民!”
最后说话的是一个读书人,他手里拿着一卷书,须发整洁,手也很干净,不知道有没有沾过阳春水。
“也不是没有道理。”朱甘棠侧耳听了一会儿,对许问说,“这么大的工程,需要的人力和物力都是巨量,对国库亦是巨大损耗。更别提,这中间……”
他的手指做了一个捻动的手势,许问等人都懂了。
许问不在这工程里挣钱,不代表别人不挣。
当初为什么大家都打破头了一样要争逢春建城主官?
你能调动多大的资源、做多大的工程,就能从里面捞多少钱。
你不捞?那你就是傻瓜!
皇帝分段建设怀恩渠,用意肯定是好的,挑的也必是自己信任的人。
但天高皇帝远,他真的能掌控一切吗?
许问想起不久前看到的情景,脸色陡然间晦暗了下去。
进了城,他们重新上马,很快来到城西的大唐宫。
吴安,曾经是大唐的都城,也是至今留存大唐古迹以及艺术珍品最多的地方。
大唐宫是曾经的皇宫,现在变成了大周皇帝的行宫,这次万流会议的地点,位于大唐宫东北的旭阳殿。
东北,同样是京城所在的方向,意指皇帝对其的重视,会议的一切流程都是在皇帝的注视下进行的。
许问第一次来大唐宫,来到金水桥前,立刻就被震住了。
可能是因为一路走来的环境对比,可能是因为前方阵列身着甲胄来回巡逻的兵士,可能是因为经过此处人们畏惧的眼神,大唐宫焕发着真正属于皇宫的威严与气势,让人走到此处,便心生凛然,望而生畏。
但下一刻,他的注意力就移到了建筑本身上面。
现代有大明宫,是在唐朝宫殿的基础上复原改造而成,在此之前,它只有遗址,真正的建筑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长途之中。
许问没去过大明宫,不知道在此之前的建筑与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有什么不同——大概应该是不同的。
班门世界的唐,并非历史上的那个唐朝,它是一个更神秘的时代,在现在许问的感觉里,它就像一个独立的失落世界,后续至今的一切都是在它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
不过还是很像。
眼前这座大殿极其宏伟,是一座三出阙式的宫殿结构。
三出阙,一般是指三幢建筑并排而立,相互连接,形成一个“山”字的建筑。
它是古代最高等级的建筑形式,通常只会出现在帝皇的宫室以及陵寝前面。
这座三出阙大殿黑瓦灰墙,间中以朱红点缀,庄重威严,立于宽阔的步道广场上,气势越发雄浑。
许问他们当然是不够资格进去的,朱甘棠在四人里地位最高,没有得到皇帝的召唤,也一样进不去。
到达此处,他们下了马,各自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大箱子,背在了背上。
朱甘棠也背了一个,许问本来伸手想接过来的,他却笑了一笑,让了开来,还说自己没老,别让许问小瞧他。
许问也笑,没有再坚持。
已经有侍卫等在前方,领着他们经由步道沿着墙根往前走,一共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约摸四五十分钟,才到了另一座大殿外面。
这就是会议地点的旭阳殿了。
侍卫把他们领到位置就走了,临走时,朱甘棠塞了他一个荷包,侍卫本来不想收的,但捏了一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还是收下了。
许问看他捻动的手势,知道里面装的不是金银钱币,而是烟丝。
对于这些困守行宫、无处可去的侍卫来说,这也许是更好的礼物。
旭阳殿也很宏伟,单檐歇山顶,一共两层,正面共十二间,全木结构建筑,清雅简洁,却更显庄重。
旭阳殿前面站了很多人,正在三五成群地闲聊,全是生面孔,许问一个也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