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认识,自然有认识的人。
他们一到,就有人看了过来,目光马上就落在朱甘棠的身上。
他人脉确实深,人缘也不错,有很多人迎了上来,纷纷行礼招呼。
朱甘棠含着笑,一边回应一边往里走,走到殿门口时,轻声提醒许问道:“别这个表情,放松点。很多人还是值得争取的。”
“……是。”许问知道他说得对,应了一声。他深吸几口气,又缓缓吐了出去,走进大殿时,表情已经从凝重变成了平和,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笑容。
大殿非常宽敞,重重立柱撑起屋檐,拓出了一个纵深极其强烈的空间。
殿门正对着一个宝座,座上空无一人,这自然是属于皇帝的御座。
御阶之下,左右各摆着一些几案,现在还无人入座,但就着它们,已经能看出一些阵营了。
许问在来这里之前就知道了,皇帝预计把怀恩渠分成六段,每段有一个主事。
他是西漠一段的主事,其他还有五名主事,并不全部来自工部,还有一些地方的重要官员。
出发之前,荆南海就把这五人的资料全部整理了出来,厚厚一叠,让他带在路上看。
许问一边赶路,一边全部看完了,心里有了个底。
进来之后,认识朱甘棠的还是最多,几乎所有的人都站起了身,有五个人走了过来。
他们跟外面那些人不太一样,远远向着朱甘棠致意行礼之后,目光在许问和李晟身上打了个转,有些犹豫。
许问一看,脑海里的资料就跟眼前的人对上了号,几乎全部都认出来了。
他认出了对方,对方却没有认出他。
他们只知道西漠段的主事许问是个不到弱冠之年的年轻人,眼前朱甘棠陪同的三个都挺年轻的,肯定有一个是。
井年年神情有些畏怯,不够大将风度,肯定不是。但剩下两个……年纪差不多,一个平和一个干练,气度各有不凡,这俩哪个是啊?
不知为何,其中四人的目光落在了许问身上。
两个都挺像的,但莫明其妙,他们就是觉得这个才是。
而第五个人,紧盯着李晟,脸上表情变幻万千,最后一掀袍袖,身体往下沉,准备跪下去。
他认出李晟了!
李晟早有防备,他也认出了对面这人,手一抬,提前扶住了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卞大人,我是隐姓埋名过来的……”
卞大人抬头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地笑了起来,假做拉住他的手,笑着说:“小友一别经年,真是好久不见。”
李晟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道:“我想想,有三年不见了吧?”
“小友记得清楚,哈哈,哈哈!”卞大人爽朗地笑着说。
短暂的交流打破了不明显的僵局,其他人好奇地看了一眼李晟,问道:“这位想必就是许问许大人了?”
“不是,我叫林谢,是京城人士,以前跟卞大人见过。这位才是许问,我现在在他手下做事。”李晟主动介绍,把许问让到了前面。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
卞大人什么性格,他们都很清楚。能让他这么客气的年轻人,肯定是有身份有来历的。
这样一个京城人,在西漠这种地方,在许问手下做事,还挺心服口服的样子……看来那边虽然偏远,但绝不可小觑了。
他们的态度疏离中带上了一切亲切,开始顺着李晟的话跟许问打招呼。
这五人平均年龄大概是四五十岁,许问毫无疑问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
如果不是他们提前得到消息的话,多半会以为朱甘棠才是其中的领头人,这三个年轻人都是他带过来的亲随。
而现在……关于许问的事情,他们多多少少都听说了一点。
本来只是一个刚通过徒工试的普通役工,前往西漠按惯例服役,现在还没有结束。
结果被内物阁看中,参与了现名天启的行宫的主官竞选,竟然被选中了,未及弱冠之年就主管了一个大型工程。
他心比想象中还要大,借着建行宫的机会,重建了逢春城,动用了比之前规划更加巨大的人力与资源。
这一切竟然全部通过了京城工部和内物阁的双重默许,这五人中甚至有人知道,工部对新逢春城是曾经有些想法的,但还没来得及实行就被好几方的势力压了下去。
这年轻人确实也有本事,仅仅只用了两年就建成了一座城和一座行宫,然后惊动了皇帝本人,微服私访前往西漠,想要亲眼看看这座传说中的新城与新行宫。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令人不可思议。
皇帝未及行宫就遭遇了地动,严重受惊。
地震是天灾,无可避免,但惊动圣驾,总得是要有些人负起责任的。
结果许问不仅没事,离地震中心十万八千里的京城反倒有不少人遭了殃。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许问紧接着又提出了怀恩渠这样一个大型工程,圣上竟然又许可了,还提议了让工部、内物阁、都水司等一应部门通力协作,用最快的速度完成……
这年轻人横空出世,竟然得到了皇帝如此程度的关注与重视,简直,简直就像皇帝的私生子一样。
不过他们是清楚皇帝对各皇子的态度的,亲生儿子,也不可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这个许问,究竟是何方人士,何得何能能在两年内崛起,出身工匠,一介白身,却让人无法忽视?
这次来,他们都想好好看看这个人,这时所有目光也都汇集在了他的身上,带着各种各样不同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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