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帝敲击着桌面的手指变的愈加欢快,认真的思考片刻,道:“朕记得,刑部左侍郎魏敏在去年审查江州知府贪墨的案件中表现的颇为优异,这最后的结案陈词都是他写的;朕看了他的文笔,言简意赅,条理清晰,十分不错。”
说到这里,平康帝就看向身侧的魏公公,“魏敏现在在刑部的表现如何?”
魏公公觑了眼平康帝,表情有些复杂,“魏大人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工作上出现了差池,已经从左侍郎的位置上左迁,只是刑部中的一个小小郎中了。”
“左迁了?”平康帝蹙着眉,“朕对这个魏敏有过一面之缘,虽说做事有些刻板,但却不失为一个严谨认真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在工作上出现差池?错漏很大吗?”
魏公公道:“具体犯了什么大错,老奴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这魏大人向来都在刑部不得人缘,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尤其是被左迁之后,刑部上下更是将他视为一个透明人,就连那刑部大牢里的狱卒,都能在背后对他嘲笑两句;说他是个又臭又硬的石头,别人当官都是越爬越高,他倒好,掉的比谁都快。”
平康帝的眉心蹙的更紧,显然是稍稍有些不悦的。
倒是在这个时候,殷璃捂着嘴巴偷笑出声。
平康帝自然是听见了她的笑声,抬起头,瞪了她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是这幅笑嘻嘻的样子?”
殷璃道:“父皇息怒,儿臣并非是嘲笑那运气极差的魏敏,而是在替父皇开心。父皇,儿臣要恭喜你,马上就要得到这真正为君分忧的忠臣了。”
平康帝一挑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殷璃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腰背,从容不迫的看向平康帝:“父皇,儿臣问您,去年魏大人亲自查办的江州知府一案,可是在前段时间闹的满京城沸沸扬扬,说是一个犯官的家里墙壁里都藏着金砖的那个案子?”
提起这件案子,平康帝的脸色就又阴沉了两分,“江州盛产盐粒,由朝廷开发盐矿,我大周百姓吃的盐都是从江州来的,可想这江州的盐税也是朝廷的重要税收之一;没想到,一个江州知府在任三年,竟然从中贪墨三千万两白银,金银多到为了藏匿,竟然砌成了墙。朕虽未亲眼所见,但光想就能想到,当墙壁被凿开,看着那金光灿灿的金墙,该是有多令人震惊。”
殷璃附和着点了点头,说:“三千万两,在任三年,那就是说这位该死的江州知府一年就能贪墨一千万两。我朝从各地每年收上来的税零零总总加起来好像还不到三千万两;可这狗东西一年就能贪掉一个朝廷一年税收的一半?啧啧啧,如此手笔,难怪举国震惊。”
听见殷璃这么说,平康帝更是动怒,“现在想想,朕只是要了他的狗命,抄没他的家产,让其全家子女流放为奴还真是便宜了他。”
看着真的动怒的父皇,殷璃安抚着,“父皇仁德,这种祸国殃民的东西直接宰了他也就算了,反正这位知府大人在事迹败露之后,就逃不了一死。只是儿臣觉得有意思的是,这么大一桩贪墨案,他一个小小的知府就真的敢一个人来做?江州是什么地方?江州知府又是什么?那可是天下第一肥差,任何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只要稍稍一招手,就能得到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只是,这第一肥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上的,身后如果没个一两尊大佛给他镇着,他也不敢如此嚣张的捞银子吧。”
殷璃这话倒是让平康帝的眼睛一亮,看向那站在下面慢慢抽丝剥茧古灵精怪的女儿,“你是说江州知府身后还有人?”
殷璃点到为止,道:“这不是明摆的事儿吗?至于有多少人,那些人的身份又是什么,就需要父皇你派人慢慢去查了。但,在查之前,儿臣能够肯定一件事,那就是魏敏的左迁定是跟这些人有关。”
殷璃在殿前缓缓踱步,说:“魏敏以雷霆手段查办了江州知府,这就相当于断了某些人的财路,这些人怎么可能会眼看着魏敏继续升官、委以重任呢?所以啊,这在刑部向来不得人缘的魏敏就突然之间在工作上出现了疏漏,然后又被人降了职,成了一个小小的刑部郎中。如此,一切就变的合情合理了。”
平康帝坐直了身子,搁在膝头上的手也缓缓攥紧,忽然,一抹笑容就出现在他的脸上,“看来,这刑部的老尚书的确是应该告老还乡了。”
这话说的清清淡淡,可是却让殿中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在场的都是人精,怎么可能会听不出平康帝语气中的怒意?魏敏是刑部官员,而且还曾是刑部的左侍郎,身份地位都是仅次于刑部尚书的;这样的一个人突然被左迁,必然要经过上司之手的。
不管这老尚书是不是江州知府身后的几尊大佛之一,他恐怕都无法跟魏敏被贬脱不开关系;真是没想到,这往日里看上去持重勤恳的老尚书,做起事情来竟是这样糊涂,让人心寒。
一直站在殿中的两位大人都在这个时候选择默默地站在一边,将一切都看在心里,但并不发表任何言论;可是,有一个意识已经在他们的心中散开,那就是将来如果可以,千万不能跟东宫的这位作对。
平康帝招了招手,魏公公就立刻领命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