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军一进军帐,就怒不可遏地指着杨澜的鼻子一顿痛骂。
正如所担忧的那样,流火一行人在天羽岭采摘草药之时,遇到北羌人的袭击,百名士卒死了一半,剩下的人也伤得很重,九死一生才返回。
其中,领头的医官白衍伤得最重,回来时人已经昏迷了。
“此事已经闹到杜将军那里,他极为愤怒,说要严惩知情不报者,以儆效尤!”
当日在做出决定时,杨澜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有挨罚的危险,此时倒是颇为淡定。
“将军放心,此事乃卑职自作主张,出了事自当由我一人承担。”
林将军怒道:“你承担?那是几十个士卒的命,你怎么承担?你以为自己是丞相的女儿,在皇上面前受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在军营重地,一切都要服从军令,你在军中两年了,难道连这一点都不明白?”
此言不乏暗讽杨澜靠背景才混进军营的意思,若在平日,杨澜必定会与他理论一番,然而此时她做了错事,自知理亏,不好再开口。
林将军盯了她半天,大概也是无话可说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便转身出了军帐。
杨澜如泄了气一般,趔趄两步,跌坐在床边。
离开时,流火答应过她,会把士卒一个不落地带回来,可他终究没有做到,且自己还伤重昏迷。
早知如此,她就该趁其不备,将人打晕关起来,打断他的腿,让乖乖待着。
现而今,后悔也晚了。
“算了,悲苦亦无用,还是先去看看伤兵吧。”
杨澜穿好衣物,裹好脸巾,走出军帐。
她先去看了那回来的几十个士卒,给予慰问,见他们虽个个伤得不轻,却也无性命之忧,总算放心一些。
之后,她又来到流火的营帐。
流火伤得确实很重,落了好几道刀伤,且伤口都很深,回来又耗了太多的时间,失血过多,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丁点人色,仿佛就要断气。
医官说,回来之后抢救了好长时间,才勉强给他止住了血,能不能挺过来,保住这条命,就要看他自己了。
杨澜听到这话,心像是被刀子割去好大一块,疼得呼吸都快没了。
她总说自己只把流火当作如同朋友,没有别的私情,她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就算曾有过一点点动心,但那也只是一时的悸动而已,并非是喜欢他。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了,原来这个人在自己心里早就扎了根,若要摘除,她会撕心裂肺地疼。
“流火,你一定要挺过来,听见我说话吗?一定要撑住,活下来,算我求你了……”
杨澜跪坐在床边,望着被裹得满身布的流火,逐渐被泪泽模糊了视线。
她心里就在后悔啊,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点发觉心意,说什么她也不会对流火那样凶,一定对他好一点,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她真不希望与流火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保重”两个字。
如果早知道……唉,可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如果?
从回到军营后,流火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只能吃一些水与流食,但都很难喂进去,通常是吃一半流一半。
这期间,杨澜除了白天去练兵之外,一有空闲便都是来这边守着,几乎是不眠不休,两天下来,整个人都憔悴了。
到了第三天的清晨,杨澜离开后不久,流火终于悠悠醒来。
医官赶紧来诊过脉,确定他已脱离危险后,派人去把消息告诉杨澜。
这是杨澜拜托的,请他们在流火醒后,赶紧去告诉她,这样她也好放心。
得知流火醒来,杨澜悬了两天的心终于怦然落地,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明亮了,精神一振,丝毫也不觉得疲惫了。
虽然很想尽快去见流火,但她身为副尉,有公事在身,却是不能走开的,左右人都已经脱离危险,那等用早饭的时候去看他也不迟。
于是乎,怀着一颗喜悦的心,坚持着练完了兵,等到太阳升起之时,这才小跑着赶往流火养伤的营帐。
她赶到的时候,医侍刚从里面出来,手里端着空的药碗,以及一堆染血的布,还有几瓶外伤药。
“白医官情况如何了?”
医侍答道:“已好多了,方才还吃了半碗粥,喝过药后正躺着休息呢。”
“那就好。”杨澜摆了摆手,让他退下,自己则在门口站着犹豫片刻,接着挑开布帘,迈步走进。
流火斜躺在床上,两眼微睁开,眼皮眨也不眨,不知在想什么。
杨澜放轻步子走过去,在床边站定,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轻声开口:“睡了几天,魂都弄丢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