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迟这一遭主决军政,虽说羿栩口头上规限了一个范围,但这个范围实则相当广泛,要平定邓州一事,也要处理好九地兵叛的残局,就必须牵涉到军、政、外交方方面面,甚至于就连清察不法的“过场”,认真算来也和收拾残局息息相关,所以上太保理问起来也属职权范围。
总之临安城中,晏大王无疑成了首要炙手可热的人物,湘王府前车水马龙的盛况空前绝后,甚至连付英这个长史出趟门都会引来围追堵截。
倒是前来的女眷,多数都还是与湘王妃有过来往的那些。
比如龚夫人。
不管羿栩这天子是何主张,龚夫人自来就没有和芳期疏远过,现在就更是走动频繁了,今日不过是打听得她家丈夫有个同年家中的女眷,终于咬咬牙把私房钱拿了一些出来要“投资”湘王妃的善堂,龚夫人于是赶紧的又来凑趣,蹭了一顿饭还不走,拉着芳期说悄悄话。
“说来我一直在纳闷,兴国公那一起人跟蚂蝗似的虰着殿下不松口,这回殿下分明有把握与辽国罢止干戈,为何要让兴国公分一杯羹?”
“外子怎能不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只是一心一意本着为官家分忧解难的初衷,既是如此,又怎能不知官家一心想让兴国公起复呢?”
“王妃跟我还说这些场面话?”龚夫人笑得眼波乱晃,比此季此时的桃李还要灿烂:“现而今临安城的官员,该晓得的都晓得了,因着湘王殿下执管外察部得力,连辽国潜藏在临安的细作都不敢生事呢,偏是金敏和沈炯明趁着战乱煽动人心,这往大里说可是通敌叛国,兴国公也脱不了干系。”
芳期心中明白她家大王已经把刀子磨得血亮,有的话也不用再瞒着龚夫人:“金敏和沈炯明,多半和辽国暗下有勾结,可他们是他们,兴国公也许是被他们瞒骗着也说不准,总之兴国公是否有罪,还待确凿,总之只要兴国公没有糊涂到里通外敌的地步,官家都是不忍心处治母族的。
一切未曾证实前,外子当然还视兴国公为卫臣国戚,我家与他家虽有私怨,可是谁让兴国公毕竟是官家嫡亲舅父呢?臣子间多少的私怨,重得过君国社稷?所以我与夫人说的可不是场面话,真真正正在掏心窝子。”
这半真半假的话,龚夫人也听了个半信半疑,等回家后如实跟龚佑讲了,道:“的湘王妃这言外之意,对兴国公府倒不至于穷追猛打的,只要是兴国公自己自寻死路……”
“过去我也不信兴国公会里通外敌,背弃官家,可现在……金敏、沈炯明他们不下一回言告我,湘王是欲为赵清渠复仇血恨,说得头头是道,竟还怀疑汴王根本没有殒命,若他们此话为真,连宫里那位穆郎君都是湘王的一丘之貉了,湘王所图必然就是帝位!”
“湘王想篡位?”
“明佐汴王,暗拢实权,与篡位也就是一步之遥。”龚佑却连连摇头:“不是我信不过金敏、沈炯明的话,是我着实不敢信,想想仅只一个湘王,凭借他如今在朝堂和军中的威望,已然是旁人难及,更莫说还有个穆清箫左右官家意愿……事实真要如此,谁能阻止晏王夺权?
最近我倒是想尽了办法,终于从太医署套得了几句实话,官家虽说懒问朝政,着实是因为龙体不适,但那些症候却并不急猛,也根本不像是中毒,且官家自己也亲口跟我说了,他的病症实无妨碍,只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且万万不可再忧劳,现而今接踵而来这桩桩事故,官家也的确力不从心。
偏是朝堂中这么多臣公,除了晏王之外,再无一个能够主持大局的,官家唯只有将政务交托给晏王才能安心。”
龚夫人轻轻吁出口气:“这样说来,官人是不信金敏、沈炯明的话了?”
“他们根本就没有证凿。”龚佑冷哼一声:“那金敏,甚至说出官家弑父确乃晏王游说的话,以此证实晏王将先帝恨之入骨!”
龚夫人嘴角抽搐了几下,既觉震惊又觉好笑。
“连你这妇道人家都觉荒唐是吧?官家若无篡弑之意,旁人岂能游说?晏王当年暗佐官家谋储统继一事现在哪算什么隐密,他们却以此当成晏王的罪凿,拉拢说服我,无非是想利用我这张嘴巴,替他们说话,可见他们也明白无凭无据的指控晏王,非但难达目的,甚至大可能惹火烧身。”
龚夫人忍不住“呸”了一声:“他们这是想让官人做他们的马前卒,也想得太美了,不管晏王是不是要为赵清渠复仇,官人当年可没有掺合这事,咱们与晏王无怨无仇的,凭什么要被他们利用为刀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