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唇齿的一张一合之间,便有数之不尽的雨点悄无声息地化为一道道雨线,穿行过自那延绵无际的黢黑云幕垂下的雨之幕帘。
雨击山石,“吧嗒”一滴。
雨落泥泞,“吧嗒”一滴。
雨降市街,“吧嗒”一滴。
雨入莲池,“吧嗒”一滴。
一步,一步……
虽是启程,却不知是以何方作为终点。
两手前后交错,是以勉强持握住,手中稍嫌笨重的古式洋伞。
以黑色作为主体的伞布边缘,镇有米白色的镂空蕾丝花边。
足底踩着木屐轻跨而过的水洼,石体缝隙之间攒集、汇拢的雨露……
倘若回首或是低头,约莫便足以窥见,掩映于这澄明之镜中的浮世之倒影。
再如何渺小的一滴雨露……
——皆足以映出,露水般此世。
少女的身形,踏足于此世。
镇有米白色的镂空蕾丝花边的黑色布伞,亦是无法于这雨幕之中掩盖少女的形容。
若要言及初见之时对于那位少女的印象……
脑海之中贫乏的辞藻再如何去揣摩、堆砌,兴许亦只能得出——有种仿佛不存于人世的“出离”及不可思议。
宛如水中之月。
恰似镜里之花。
仿佛实在与非实在的不全然之统合。
何其之美……
正好比是个吞噬万物的壶——
仅仅是对那少女投以注目,便似陷入某种执迷般可怖。
然那却并非所谓“全然之完美”。
故往曾得以目见那位少女的姿容者,一目便足以了然那百分之一的不足。
——那便是夹杂于少女的纤细、柔美之中、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的病态与孱弱。
只是有如这般撑伞漫步、踏行于雨中,对于此点便已不加掩饰地感同身受。
若是穿过眼前偌大而又巍峨的雷门,便能抵达一条名为“仲见世”的商业街。
地狱的季节而我撑着洋伞,于近畔的雷门之处停留。
时下……是1934年,亦即昭和九年。
当前,这座雷门之上,还未曾挂有那盏后世由松下电器的创始人——松下幸之助为还愿而捐赠、书有“风雷神门”四字的大红灯笼。
——而那也是,后世之人前来参拜所能见到的首个标志性的事物。
风雷二神的神像,位居于雷门两侧,仪态威严而可怖。
稍稍地停歇了片刻之后,终是不再于此继续逗留。
数百米长的铺石参道,自脚下一路延伸至供奉着观音金像的本堂——观音殿。
此去途中须先经行的仲见世的行道两侧,开设着诸多自江户时代留存至今的店铺。
然而,身畔的市街……却未能如后世那般熙熙攘攘,唯有三三两两的香客经行四下。
一旦踏足此处,便可闻及面粉混合着鸡蛋、砂糖炙烤而成的香气。
——那便是作为浅草寺的“三大名物”之一的人形烧。
源自红豆等等佐料的、甘甜的气味,混杂着彼方的香火那虚渺的熏香……
数百年来正如此般,为这出离人世之所,染上些许人间气味。
虽是如此……我却不曾为之而停留。
盖因此世之物,许是如那黄泉之灶食。
一旦喫食,便将由此而被永困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