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使者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大明官员脸色如此难看,想想自己也没说什么错的话,顿了顿便又说:“我们当时心里焦急,却也无计可施。正想着是该继续往前走,还是往后退,突然又来了第二轮风暴。只是这一次,海里的水,像是发了怒一般,横着纵着从昆仑火山的脚下朝外涌,方向和开始那暗卷的漩涡正好相反。天上没有云,却突然下起了暴雨,我们抬眼一看,才发现,是远处的死火山在喷水,就如火山爆发一样,只不过喷的不是岩浆,而是海水。这一下,风浪又起,我们的船帆本来是顺着风的,却突然一下子变成了顶着风,桅杆顶不住这么大的力道,竟然拦腰断了,砸伤了两个人,船也完全不受控制了。后来好不容易风停了,我们的船却失了动力,接下来的两日,我们在海里飘飘摇摇,都以为自己要没命了。”
杨敏大人听到此处,终于开口了:“后来呢?你们又是怎么穿过昆仑虚的?”
那使者说:“后来,我们的船就这么在海上飘了四天,淡水都要喝完了,就在我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终于看见了陆地。原来洋流一路向西向北,竟然把我们送到了暹罗湾的岸边……我们一上岸,就被暹罗人抓了。副使大人被送去了大城,我们几个人,因为在使团的地位不高,看管的不严,瞅了个空跑了出来,又找了艘商船,诺以重金,才带着我们逃了出来。前几天,昆仑虚起了自西向东的风,那船就带着我们过了昆仑虚,可是我们几个人,身上仅有的钱都付了船资,那船到了这里,就不肯再带我们回国,我们已经在交栏山滞留了两天了。这几天连顿饱饭都没吃过,今日听说有大明使团停靠,才拜托渔船把我们捎了过来。”
说着有点羞惭地抬头看了看杨敏。
杨敏点点头,叹了口气,对着通事说:“你跟他们说吧,我们是要向西去暹罗的,不能送他们回占城国了。待会儿拿点银两给他们,再给他们雇条船,让他们自己回国吧。”
杨敏说完,这就要起身了。哪里想到那使者听了通事的话,却突然站起来,一把拉住了杨敏的衣袖,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嘴里呜哩呜噜讲了半天,眼神焦急恳切。
通事在身后也听的一愣一愣的,半晌看着杨敏大人盯着自己,才反应过来在等自己翻译,结结巴巴地说:“大人,他,他求你救救他们副使。说他们副使被暹罗扣住了,只怕凶多吉少……”
杨敏还在消化这个消息,却看到一直静静坐着的云亭突然站起了身,过来一把将那使者搀了起来,沉声地问:“你们那日,可曾遇到有其他的船从昆仑虚的东边驶出来?”
因为云亭的问题突如其来,还和占城副使毫无关系,杨敏和通事听得都愣了。那使者听不懂云亭的话,也是一脸懵懂。
云亭扭头看通事,神情严肃,低喝了一声:“译。”
通事才缓过神来,赶紧把云亭的话原样翻译了一遍。
那使者听了,先是茫然地摇摇头,接着自言自语地说:“那日刮的风明明是西风,应该不会有船从东边过来啊。没有,没有,我们什么其他船都没看到。”终于缓过了劲,看着云亭,眼神笃定地说:“大人,那日就算有船傻不愣登地从东边进来,也绝对逃不出昆仑虚的海妖阵法。我们处在最外围,都差点被卷进去。真地身处其中,哪里可能还有命在?大人您是没看见,那日的浪头,有两层楼那么高……便是你们大明水师的福船进去了,也是断然有去无回。”
听完了通事的翻译,云亭的手松开了,整个人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呆呆地立在原地。
昆仑山这边,起的是东风。
昆仑山的那头,刮的却是西风。
这分明是一个以昆仑火山为中心的龙卷飓风。
鹰矢号,遇难了。映寒,出事了。
映寒,出事了,出事了,出事了。
映寒,只怕此刻,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海底某处。
那里,冷不冷?映寒没有等到自己,一个人在那幽深的海底,孤单不孤单?
……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了。因为看见这一向稳重自持的诸葛大人,突然间失魂落魄,面无人色,从眼角处,一滴清泪已不由自主地滑了下来,他却只如未觉,都没有抬手去擦,因为他整个人都僵了,根本没有发觉自己流下的这颗男儿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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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记载:占城贡使返,风飘其舟至彭亨,暹罗索取其使,羁留不遣。喜欢晓风醉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晓风醉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