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都察院在北城墙外后湖边上。
“三法司”中的另外两个衙门刑部和大理寺,也在北城外这一代。
梁叛之前就因为都察院衙门的地址太远而抱怨过。
李裕独自坐在一间陈旧的公房之中,屋内堆放着永远也照刷不完的文案。
他的手中正翻着前两天调出来的,和溧水县有关的案牍公文。
上次派去洪蓝埠的钱申功今天早晨又发了一封文书回来,汇报了这几日溧水县的水灾和灾民起事造反的最新情况。
当然了,还有从溧水县东司房中找到的一些最新的籍册录簿,也着紧要的誊抄了一本,一并发回来。
李裕就是要将这些数据和过去溧水县的数据对比一遍,看看能不能总结出一些可用的资料来。
本来这是赵元夔的活儿,但是拿到籍册的是他们都察院的钱申功,和户部没甚么关系,所以李裕打算在照刷完全部的数据之前,暂时不将这些东西移交给户部。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裕现在对户部尚书文伦非常不满。
他认为文渊恪作为他们这一派势力的代言人,对于国子监生和府县学生的问题上,处置相当失策,立场也很有偏颇。
最让他气愤的是,湖溪书院的大佬们这一次居然根本容不下不同的意见,不但一意孤行地将他们错误的理念推行下去,还将他和其他几位持有反对意见的同参全部禁足。
听说这几日他们接连碰了好几次面,都没有通知和允许他参加。
李裕脸色有些病态的白,看样子身体状况并不是太好。
他合上手里的文案,背靠在椅子当中,目光幽幽地望着屋内阴暗的一角,忽然间,一个从前绝不敢想象的念头,悄无声息地从他心底里浮现出来。
或许,是该有所改变了……
一阵富有节律的敲门声将他从那个大胆的思绪之中拉扯出来,李裕看向屋门,朗声道:“进来。”
屋门被人推开,由于背光的缘故,还没看清那人的面孔,就先瞧见一部油光发亮的长髯呗风吹得飘了进来。
这回不用敲也知道,来的是冉佐。
“丰敞兄,不请自来,打搅了。”
冉佐关上门,拱拱手在他对面坐下。
李裕这才看清,向日总是春风满面的冉季辅,今日却是一副愁容,坐下便开始发呆。
李裕本来见了他心中有气,可是看他这副样子,气也气不起来了,赶忙给他倒了杯茶,问道:“你不在师长和大佬们跟前做事,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他话一出口,还是不免有几分赌气讥讽的味道。
冉佐一愣,随即苦着脸道:“你当我愿意吗?你冲撞了文尚书和书院的教授,自己跑到这里来躲清静,他们只能抓我的壮丁!”
“赵秉章呢?他在户部任职,文尚书怎么没抓他的壮丁?”
秉章是赵元夔的字。
“他?”冉佐气道,“你被禁足的第二天,他就和人打架,受伤了!”
李裕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赵秉章和谁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