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小旗吃惊地看着梁叛,甚么杀人不杀人的话,他哪里敢说出口,只答道:“大人说笑了。”
梁叛肃声道:“没有说笑,你去,杀了那二秃子,一切都在我的身上担待!”
张小旗张口结舌,握刀的手紧了又紧,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卫军也都低着头不敢向这位突然凶神恶煞的军官多看。
这时张小旗手下那个年龄最小,只有十三岁的张桂站出来,咽了口唾沫,又紧张又兴奋地道:“大人,我……我敢杀!”
张小旗瞪大了眼睛,这张桂是他的亲侄子,十三岁的小孩就杀人见血,这如何使得?
梁叛看了张桂一眼,小孩子身量倒还高大,只是脸上着实稚嫩,正舔着干燥的嘴唇,盯着自己。
他断然摇头道:“不行,你还小,我容你当兵,但不能教你杀人。”
张小旗感激地看了梁叛一眼,连忙道:“属下去!”说着一转身,提刀便奔那仍在煽动喊叫的二秃子去了。
……
除却校场巷以外,桃渚街两侧共有八条巷弄与其垂直相交,街北六条、街南两条,其中校场巷以西的一条小巷名叫柳家巷,巷子尽头有一座小楼,名叫“春风楼”。
桃渚的人都晓得,这是座春楼。
二楼的饭厅有一扇朝东的窗户,正大开着,饭厅正中课桌上坐着的两个客人,都将目光透过窗户,投向了不远处吵闹不休的桃渚所衙门。
四海商行的少东家陈纪满面红光,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得意地摇摇头,仰了脖子用鼻音唱道:“性急兴来时,正遇我乖亲过。心中喜,来得巧,这等~着意哥,恨不得搂抱你在~怀中坐……”
这是一首艳曲《挂枝儿》,唱的尽是些香艳旖旎之事,在这陈少东家口中,更是骚情淫意,尽表于眉目之间。
边上一个梳着云鬓的婊子,扶着他的酒杯重新斟满了,拍手笑道:“少东家唱得好。”
陈纪便将这姐儿扯过来,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搂着,一手举起酒杯,朝对面比划一下,说道:“冒千户,今日是大喜事,你老兄怎么反倒气色不好啊?”
还是一身土老帽的大布衣裳,戴个网巾,也没有形制,绝不像是当官的气派。
他此刻有些闷闷的,举杯饮尽,却不答话。
陈纪大概晓得这位的心思,哼了一声,说道:“你大人要做老好人,也要分时候。那梁叛跑到台州,找河帮的罗南斗替南北商行说情,我们四海要照应桃渚所,可姓梁的要在背后动我们的命脉,这就没甚么好干休的了!
“一句话:要么桃渚所还钱,要么接着闹!等到事情闹得大了,闹到都司老爷们那里,就有人替我们主持公道了!”
冒千户身边也有个婊子,年纪三十许,比伺候陈纪的那个年纪大得多,姿色也只是一般,不过很体贴,默默地帮冒慧仁也斟了一杯,又替他夹了块萝卜,伸手捏了捏这男人宽厚粗硬的手。
冒千户心里的气闷便凭空散了许多。
他叹了口气,粗着嗓子道:“少东家打算做到啥个程度?”
陈纪看着手里的酒杯,玩味地笑笑,说道:“最少要教姓梁的来求我,认个错。要么你冒千户继续留在桃渚,那四海商行和桃渚还跟从前一样,岂不是好?”
冒千户苦笑道:“那恐怕都办不到。姓梁的有本事,一定傲气,不肯低头的。至于我,也留不下来,这是朝廷的决议,不是下面都司一时兴起弄出来的花样。”
“那就看他扛不扛得住了。”陈纪似乎并不在意,照常喝酒吃菜,左手却将腿上那婊子上下摸了个遍,把那婊子摸得娇嗔连连,又不敢起身躲避。
冒慧仁道:“梁百户冒犯少东家,略施惩戒也就罢了,桃渚所毕竟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几百号弟兄,也要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