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是废后风波。仁宗明道二年,即公元1033年,仁宗皇帝因为受不了老婆郭皇后的鸟气,想玩个把女人都不能随性,所以要把郭皇后废掉。宰相吕夷简双手赞成仁宗废黜郭后,而时任右司谏的范仲淹则说了几堆大道理,直言极谏,最终仁宗被烦的受不了,把范仲淹贬知睦州。范仲淹和吕夷简也由此反目成仇。
一件是朋党风波。仁宗景祐三年,即公元1037年,吕夷简对仁宗说:“仲淹迂阔,务名无实。”范仲淹听了,很不开心,连上四论,分别是《帝王好尚》,《选贤任能》,《近名》,《推委》,四论内容“大抵讥指时政”。并上“百官图”,指责吕夷简“任人不当,以私枉法”,被吕夷简斥为“越职言事,荐引朋党,离间君臣”,贬知饶州。从此朝廷也形成了两大集团,各以范仲淹和吕夷简为中心,互相对着咬。
吕夷简虽然站在范仲淹的对立面,平胸而论,也算是个正人君子,与王钦若、丁谓完全不同。两人交恶后,吕夷简也曾以国事为重启用过范,算不得罔顾国家利益的奸佞。两人之争,可称是君子之争。双方理念不同,立场不同,或曰代表的利益集团不同,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博弈方法去解决。没有必要一派容不下另一派,一定要把另一派赶出朝堂的地步。说明与中国自古“天无二日”的传统相辅相成,除了皇帝容不得分权,连朝堂上的当权派也容不得异见派分权。这个实在是中华文明的一个软肋,历史上种种血雨腥风的党争其实皆源于此。
当然,谁都知道,没有反对意见,便于自己颐指气使,没有掣肘。但是这实在是太原始,政治不是这么玩的,政治应该是妥协的艺术。而中国文化却始终很难产生兼顾所以利益群体的全民和解、不同意对方意见但尊重对方存在的政治博弈、分权制衡的制度框架,其根源即在与此。(题外话,即使是现在,深受中华文化影响的其他现代民权制政治实体,其民主政体的表现,也仍然相当令人大跌眼镜,日本一党独大、李家坡威权主义,韩国、东山、泰国等对政治对手展开政治追杀的行为,令人不寒而栗。政治本是国内不同利益群体的分赃,何必搞得你死我活?说到其根源,还是与上面提到的原因不无关系。)
中国历史上一方面被党争搞得苦不堪言,另一方面对付党争的唯一办法就是一言堂。你们谁搞党争,就把你们干掉!事实上,党争虽然不是东西,但是用专制的方法来解决党争,只怕是用更坏的东西来解决困难。
关于结党,历史上名声并不好,大抵也是因为党争没有底线的缘故,故此自古有“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的说法。这一点,范仲淹不同与历史上的其他人,不是唯恐与“朋党”挂上关系,他直言不讳,不否认结党。仁宗曾直接问范仲淹:“自古只有小人结党,君子也结党吗?” 范仲淹毫无愧色,昂然答道:“方以类聚,物以群分,自古以来,邪正在朝,未尝不为一党,不可禁也”。又说, “诚使君子相朋为善,其于国家何害?”
但是,范的所谓君子党,并未脱出无底线博弈的窠臼。他对付对手,还是把他们打成小入党,然后彻底干掉的思路。当然,“君子无私敌”,范与吕最终还是握手言和的,以示他们当初的争斗都是为了理念之争、路线之争?范仲淹下台后,便在赴外任途中专程拜访退休在家的吕夷简,两人吹牛吹的很爽,似乎他们本来就是好朋友。1044年,吕夷简死后,范仲淹作《祭吕相公文》,说自己听到吕夷简去逝的消息后,“就哭不逮,追想无穷。心存目断,千里悲风”。(如东坡、王相事?)
范公还是有时代局限性的,他虽然比别人高一筹,意识到了党争其实相对于专制一言堂有进步的一面,但依然无法摆脱与对手不共戴天的意识。无底线的党争,使得本应是从专制独裁走向分权、制衡的桥梁,却在中国被玩坏,堕落成反面例证,成为后世搞集权的借口;或者你死我活后一党独大,如哲宗朝新党横行、贤人尽退、群魔乱舞。。。
其三,哲宗朝。
既然说到了哲宗朝,哲宗朝名相可少多了,政治气候只见群宵横行,把持朝纲,“宣仁固仁,而哲宗不哲,吕、范退,章、蔡进,宋室兴衰之关键,意在斯乎!”这说得是,高滔滔太后死前,怕贤人遭到清算,乃对吕、范等大臣,丁宁呜咽,劝以宜早引退,以保身名。告诫范纯仁和吕大防等人:“老身殁后,必多有调戏官家者,宜勿听之,公等宜早求退,令官家别用一番人。”结果哲宗一亲政,就搞“绍述”,这赵煦与章惇君臣在政治上以牙还牙,打击政敌。仅元符元年重新惩处的元祐旧党就达八百三十家之多。“党籍祸兴,君子尽斥,而宋政益敝”。
这里又出现了名相吕、范,历史真是奇妙。这范相是范仲淹家一系,这吕相与吕夷简可没关系。名臣吕大防,出阵擒鬼章。由吕端而吕夷简又吕大防,姓吕的名臣贯穿了我们本篇的整个篇幅,同姓而又没有亲戚关系的名相,也是怪怪的,前人也早有总结过这种奇妙的关系。
《挥麈录》说,五代时有吕姓为侍郎者三人,皆名族,俱有后,仕本朝为相。吕琦晋天福间兵部侍郎,曾孙正惠端相太宗(吕端)。吕梦奇后唐长兴间兵部侍郎,孙文穆蒙正相太宗(吕蒙正),曾孙文靖夷简相仁宗(吕夷简,其实还有吕公著),衣冠最盛。吕咸休周显德间户部侍郎,七世孙正愍大防相哲宗(吕大防)。(姓吕名臣不少,不过也出了吕惠卿这种福建子。)
至于章、蔡,民间童谣“二蔡二惇,发配沙门。”说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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